覃亦歌從未想過自己真的還有活過來的一天,坐在鏡子前任由身後的人為她梳妝打扮,雖然已經迴來兩天了,她卻仍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夢,眼瞳中映出來鏡子中的那個人,已經像是陌生模樣,讓她不由得輕輕閉上了眼睛。


    雖然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是握上手掌感覺到自己掌心溫度的時候,心裏隻清楚這一件事,那就是她覃亦歌沒死在那個破敗的皇宮裏麵,而是迴到了十年之前,那個改變她命運的時候。


    當初大燕為了求和將她送出去聯姻,如果不是她選擇嫁給了南梁太子,如果不是對那個人心意的愛慕,那個時候的她,又怎麽會落得一個,故國覆滅,家破人亡,自己身居冷宮,亦要被千萬世人唾罵的下場。


    方佑乾,南梁太子,那個人曾經她以為溫良如玉,風度翩翩的男子,在利用完她之後,將所有的美好部撕裂,將她的每一寸血肉都揉碎在真相裏麵,將她親手推向地獄。


    聽到身後的侍女說出來好了,她緩緩睜開眼睛,盯著鏡子裏麵的那個人的眼眸,深吸了一口氣起身向外走去,大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雲後的太陽透出來一角,灑下來的光線在雪地上折射,冷白色流過覃亦歌紅色的裙角,帶著莫名的鋒芒。


    方佑乾,上天既給了我這次機會,我覃亦歌,絕不枉負,此生此世,定要將你摧毀,守住這天下安寧,守住她身邊所有的人。


    “二哥!”覃亦客剛剛離開昭辰殿,還未走出去兩步,身後就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臉上帶了些笑意扭過身子,看著那個在雪中尤為惹眼的紅色身影跑過來。


    看著覃亦歌在他的麵前停住,他才有些心疼地給她整理了一下散開的鬥篷,笑著問道:“怎麽了,這麽急匆匆跑過來,就這麽想二哥嗎?嗯?”


    覃亦歌抱著手爐輕哼了一聲,權當默認了,鼻尖被後者點了一下,才一邊走著一邊說道:“我來找二哥,還有其他的事情想說。”


    “嗯?”覃亦客在她的身邊走著有些不解地揚了揚眉,笑著問道:“你要是問我這次迴來給你帶了什麽好玩意兒,那我可不說,這是個秘密。”


    這是燕帝最小的公主,是整個大燕的掌上明珠,他自然也不例外,因為生性愛玩,兩個人也更親近一些,雖然以前曾羨慕她從小的殊寵,但是現在他更多的卻是心疼。


    就在今年,為了緩和南梁與北海對於大燕的夾擊之事,他們主動向南梁求和,其中之一,便是將大燕這顆明珠,這個公主嫁到南梁去,再過一個月,也就是剛剛過完年,就要啟程了。


    好在知道這件事之後,覃亦歌也未有抗爭,雖然看上去是識大體,顧大局,但是他卻知道這其中內在,但是要這樣驕縱著的人遠嫁南國,作為兄長,他又何嚐忍心呢?


    聽到覃亦客說到他出門帶迴來的東西,覃亦歌不免心中一苦,重來之後,越是接觸下來,越能體會到自己當初的幼稚無憂,越是討厭當初的自己,越是想要改變。


    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小妹不是想說這件事。”


    這下倒輪到覃亦客驚訝了,挑眉問道:“那你想說什麽?”


    “我……”覃亦歌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道:“我想問問二哥,南梁那邊,可有決議出來和親皇子的人選?”


    “他們自然是送了名單過來,怎麽了?”


    “送了名單?”覃亦歌的眼睛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七年前的時候她從未關心過這些,隻是如願嫁給了太子,便萬事足以,但是現如今她既然決定推翻方佑乾,又怎麽能嫁給他,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動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就在前幾天啊,”覃亦客說道,想了想有笑道:“不過也是,你早早地跟父王說相中了那南梁太子,想來應該不會再刻意地告訴你了吧?”


    覃亦歌覺得自己真的是想掐死當時的自己,低頭想了一下,連忙問道:“那,那選擇結果,可是有送迴南梁?”


    “還沒有啊,父王叫我說的就是這件事,我已安排了人手,過兩天就出發將父王的迴執迴去南梁了。”覃亦客說罷,有些懷疑地眯起來眼睛說道:“怎麽了?”


    覃亦歌搖了搖頭,皺眉問道:“二哥,那迴執,可是還在父王那裏?”


    “是啊,”覃亦客越發奇怪起來,低頭看著自家小妹問道:“所以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跟二哥說清楚,別自己又去闖什麽禍出來,這可是國家之事,容不得你亂來的,嗯?”


    “正因為是國家之事,我才不能夠任由著我的喜好來選擇。”覃亦歌說罷,露出來一絲苦笑。


    覃亦客十九年來都沒有見過這個所有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露出來這種像是悲戚的表情,有些慌張地摸了摸她的額頭,不解地說道:“沒發燒啊,你到底怎麽了?”


    “我要去找父王更改迴執,”覃亦歌說著就向著昭辰殿走了過去,走出來兩步又扭過頭對覃亦客行了一禮說道:“還請二哥,不要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哎……”覃亦客伸手招了招,還不知道應該問什麽,那紅色上繡著白梅枝的鬥篷就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他凝神在原地站了許久,也沒猜到覃亦歌心中想的是什麽,隻是覺得自己這個妹妹似乎一夕之間成熟了許多一般。


    覃亦歌不知道自己的二哥是怎麽想的,但是現實顯然沒有給她更多的適應時間,忍著心中想要摟著自己的二哥,將自己寵上了天的二哥,不爭不搶,風流倜儻,最終卻落得了一個杖殺下場的二哥大哭一場的心情,快步走向昭辰殿。


    父王最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雖然不想麵對,但是她也清楚該來的總會來的,隻是希望那個將她許給方佑乾的迴執還沒有下發。


    在太監通報之後,她走進殿內,醒來之後她大病一場,父王同樣也身體有恙,不能起身,這竟是她醒來之後,他們第一次見麵。


    昭辰殿內像她離開的時候一樣,年邁的皇帝也和曾經一樣,甚至那渾濁的眼睛中在看到她的時候出現的驚喜和開心都未曾變過,覃亦歌一步步走到殿中央,不顧燕帝招手示意她坐上來的動作,恭恭敬敬地在中間跪下來叩拜,卻是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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