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澤的話音一落,屋裏靜悄悄的,感覺空氣都安靜了。


    顧野聽了大哥的話,眼神更冷了,環視一圈,沒有人敢和他對視,即使是作為父親的顧向東,也避開了目光。


    他們少時喪母,都以為他們兄弟完了,一個十五歲,一個十二歲。


    尤其是他顧野,因為拿刀和父親拚命,狠戾的名聲傳遍整個大院。


    那時候,他們失去母親的同時也失去了父親。


    三叔也好,小姑也好,他們都覺得顧澤,顧野完了,也就那樣了,沒什麽前途了。


    誰也沒想到,他媽媽拖著病重的身體安排好了一切,不管是人脈還是財產,都沒有經過顧家,沒有通過顧爺爺,她是不信任他們。


    “我大哥要走了,我會留在京市,你們管好自己,不要做出違法亂紀的事情,拖我哥的後腿。”


    顧野看了一圈,他的話是對著所有人說的。


    “我沒有我哥的好性子,不會顧及任何人的情麵,隻要被我發現,我就會大義滅親。”


    屋子眾人聽了顧野的話,唿吸聲都重了,這是個活閻王啊!


    顧爺爺的胸口起伏劇烈了,感覺一口氣上不來就要過去了。


    “顧野,你看看,你把你爺爺氣的。”


    顧三叔想把屎盆子往顧野身上扣,也看人家接不接。


    “三叔,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要不是有你們這幫不孝子孫,勞動年齡大的老父親為自己要好處,能有今天這一出嗎?”


    顧爺爺掙紮了一會,又緩過來了,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以後,沒有什麽以後了。


    “都閉嘴吧,我今天叫你們過來,主要是交代一下身後事。”


    顧爺爺心裏明白,顧澤多半不會答應他的要求,他隻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而已。


    “爸,你說這些幹什麽,你身體還挺好的呢。”


    顧向東說了進屋後的第一句話,他現在最沒有發言權,沒人聽他的。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能不能過了這個年都難說。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交代一下,省得以後出囉亂。”


    從槍林彈雨走過來的人,其實顧爺爺並不怕死亡,比起那些早早離開的戰友,他幸運多了,多活了這麽多年,賺到了。


    其他人看出來了,老爺子是認真的,都閉嘴了。


    顧爺爺緩慢的站了起來,他要把該交代的事情都交代了。


    顧向東扶起老爺子,顧三叔也趕緊搭把手。


    顧爺爺一群人出了書房,又迴到客廳。


    不管是大人還是孩子,分成幾夥,各說各的。


    顧爺爺歎了一口氣,算了,他馬上要走的人了,管不了那麽多了。


    老婆子跟著自己一輩子,雖然有很多事情做的隨心所欲,又怎麽也不聽勸說。


    但是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他怎麽也不能不安排好就撒手人寰。


    大夥看老爺子出來了,都聚了過來。


    顧向東和顧三叔把老爺子扶好坐下,顧奶奶也過來,坐在旁邊。


    其他人也自己找好地方坐好,不知道顧爺爺有什麽話要說。


    “軒宇,你是大哥,帶著其餘的弟弟妹妹去院子裏玩一會,太爺爺有話要說。”


    顧爺爺看著挺拔的重孫子,人大的高材生,未來可期。


    這是顧家的領頭羊,還有旁邊的六九,那是顧野的閨女,也是個厲害的。


    顧爺爺環顧一圈,小輩當中,顧澤哥倆的孩子看著就不一樣,好壞一眼就能分出來。


    “知道了,太爺爺,我帶著他們出去。”


    顧軒宇招唿大大小小的十多個孩子往外走,有不想走的,看著屋裏的情況,也不敢撒潑耍賴。


    第四代都出去了,剩下的就是成年人了。


    “我今天把你們聚一起,就是想交代一身後事。”


    顧爺爺聲音不大,因為屋子裏比較安靜,也都聽見了。


    “老頭子,你胡說什麽?”


    顧奶奶怎麽也沒想到,顧爺爺要說的是這事,她之前說了,想讓顧澤幫著顧峰升升值,沒想要說這些。


    顧爺爺幹枯的手握了顧奶奶的手一下,示意她安靜。


    “我……”


    “奶奶,你聽爺爺說。”


    顧峰打斷了他奶奶的話,他知道老太太想說什麽,沒用,爺爺的話都不好使呢。


    顧奶奶低下了頭,她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比顧爺爺沒小幾歲,但是身體還不錯。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熬不了幾天了。我死後,一切從簡,不要大操大辦,這事你們必須聽我的。”


    老爺子看了看顧三叔,他這個三兒子一輩子瞎折騰,心眼子都沒用到正地方。


    “我知道了,爸。”


    “我們記住了,爸。”


    顧三叔和顧向東都答應下來了,不答應也不行。


    “我死後我進不了八寶山,找一塊墓地把我安置了就行,我老家也沒人了,也不歸故土了。”


    老爺子說了幾句話就累了,閉上眼睛歇一會,想一想其他要交代的。


    屋裏的人表情各異,有真心傷心的,又無所謂的,還有偷著樂的,寶妮看見顧北媳婦想笑又拚命忍著的樣子,替她累的慌。


    “爸,媽,我們過來了,你們這是幹什麽呢?”


    顧小姑一家過來了,人也不少。


    “我在這交代身後事呢,別廢話,想聽就安靜坐好,讓孩子們出去玩。不想聽,就直接迴家去。”


    顧爺爺說完,又閉眼睛休息了。


    顧小姑鬧了個沒臉,但也沒說什麽,她看出事情的嚴重性,帶著丈夫,兒子,兒媳找地方坐好。


    “喪事簡辦,喪事的費用我自己負責,用我的工資。


    這些年,我們老兩口也沒攢下太多錢,辦完喪事,剩下的,就留給你們的媽媽養老了。


    我們住的地方是國家的,等我走了,你們的媽媽還可以接著住,等她沒了,就沒了。”


    顧奶奶已經開始抹眼淚了,她不知道老頭子沒了,她的日子會是什麽樣的。


    她們手裏有一些錢,但是給他爺子辦完喪事,能剩下多少呢。


    老太太環視一圈,大兒子家日子過的一地雞毛,二兒子沒了,最喜歡的孫子,自己能指望上嗎?三兒子,算計一輩子,也沒算計明白什麽。


    算了,順其自然吧!


    大夥聽了這麽半天,結果,就這麽完事了,失望之色肉眼可見。


    寶妮和顧大嫂對視一眼,看著他們可不掩飾的難過,她倆突然想笑,趕緊低下頭,這時候不是笑場的時候。


    顧澤和顧野也看了對方一眼,老爺子終於明白一迴,把那些蠢蠢欲動的心壓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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