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老頭聽呂春風到現在還想著錢呢,氣得恨不得往他蒼白臉上揮幾巴掌打醒他。


    唉,這幾年生的氣都沒有這幾天生的多!


    “你仔細想過沒有,那些重罪囚犯橫豎都得在牢裏呆著,再也出不來,說不定沒兩年就在礦裏挖礦累死,他們就是賤命一條,哪怕被官兵發現偷銀子,也就是一死。


    而你是自由身,清白身,你的命比他們珍貴的多,若是東窗事發,你被抓起來,你得下大獄,說不定還會死,並且你會連累到我們全家。


    到時,我這個裏正的位置保不住,大河三兄弟和他們的孩子一輩子被人瞧不起,你弟弟無法參加科舉,我們家三代無法走科舉這條路……你可真是個蠢東西!”


    呂春風垂頭喪氣的道:“不會的,不會東窗事發。礦裏從上到下的人都把銀子偷出去。我隻是把銀子送到那些重罪囚犯的家裏,我並沒有偷銀子。”


    呂老頭眉頭緊蹙,問道:“你一共幫幾個重罪囚犯往外送銀子?”


    呂春風自是記得一清二楚,答道:“二十七個。”


    呂老頭一腳踹在呂春風胳膊上,氣唿唿道:“這二十七個人隻要有一個人出事,或是他們家的人在外麵亂說話,極可能東窗事發。”


    呂春風吃痛,往後縮了縮。


    他隻顧著賺錢,真沒想那麽多。


    他迴憶了一下,二十七個重罪囚犯每家至少四口人。


    正像呂老頭說的那樣,一百多張嘴,萬一哪張嘴說錯話了,就會東窗事發。


    但是他去每家的時候,十分低調,都是傍晚或晚上去,認對門認對人後給了銀子就馬上離開,水都不敢喝一口。


    應該沒有人認得他吧?


    呂老頭指著呂春風,道:“你呀你,要不是你查出患了重病,是不是打算今年年底還去?”見呂春風不知想著什麽,很是擔憂的問道:“張紅不知道這事吧?”


    呂春風搖頭道:“她不知道。昨天兩位郎中剛診斷出我得了重病,她就開始罵我、咒我。”


    呂老頭緩緩道:“虧得你沒告訴她,不然你休了她,她懷恨在心,肯定去衙門告發你!”


    呂春風幽幽道:“我不可能告訴她。我也沒把所有的銀子都給她。我就是怕她帶著銀子跑了。”


    呂老頭道:“你一直防著她呢?”


    呂春風長歎一聲,沒好氣道:“她先防著我。她藏銀子的地方,我都不知道。下午她走後,我心裏算了又算,她手裏不止十一、二兩銀子,至少有18兩銀子。”


    呂老頭唉聲歎氣道:“你這個豬腦子,現在趕快好好想想,惹下的大禍怎麽了結。唉,你把這事說給我聽,等於在我心裏放了一麵鼓咚咚錘,我心跳的很快。我真是怕哪天來了一群官兵把你抓走,還連累我們全家人。”


    呂春風目光閃爍,一個勁的道:“不會東窗事發。不會的。”見呂老頭滿臉焦慮,還道:“那二十七人當中有十五人已經死了,還剩下十二人也活不了多久。”


    呂老頭難以置信的盯著呂春風。


    呂春風連忙辯解道:“不是我殺了他們,他們是勞累死的。”


    呂老頭罵道:“你這個蠢東西,你都知道挖礦能累死人,你還年年去?”


    呂春風道:“這不是能賺到報酬銀子嗎,我每年隻是在礦裏幹三個月的活,我哪裏想到身子骨這麽差,經不起折騰,落下塵肺病。”


    他第一年去挖礦,是被張紅罵著去的。


    後麵三年去挖礦就是他自己主動去的。


    他就是圖報酬銀子。


    哪怕明知道有很大的風險,那也要為了錢去冒險。


    呂老頭在呂春風走後,老眼望向桌上有燈光的地方。


    他在軍隊經曆過大風大浪,那時年青,又沒有妻兒,就不覺得什麽。


    他想著呂春風是不是也如此,覺得年青就無所畏懼,可是呂春風有妻兒,還敢這麽做。


    這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他想著心事想出了神,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老伴溫柔的聲音,“泡不泡腳?”


    “泡。”


    “我剛才跟玉雪聊了好久,玉雪挺健談的。你跟春風聊什麽了,春風是不是心裏過不去這個坎,還舍不得張紅?”


    呂老頭想到未來可能有大禍事,有氣無力的道:“不是。”


    陳秀誇讚道:“玉雪懂的很多,跟我們這樣在村裏的婦人不一樣。英傑的律法書,玉雪也能看得懂。”


    呂老頭拍了拍腦門,家裏麵最懂律法的人是呂英傑,嘴巴最嚴最聰明認識人最多的也是呂英傑。


    三十兩銀子,這麽多的錢,到底是上交衙門,還是留在家裏擔驚受怕?


    這事應該跟呂英傑商量!


    “她們兩口子睡了沒?”


    “沒。”


    “今晚你去跟英傑媳婦睡,我和英傑有事商量。”


    正摟著胖媳婦李玉雪準備滾熱炕的呂英傑被呂老頭一嗓子吼到了正房。


    呂老頭望著最俊美也最有出息的呂英傑,這是他們全家的希望。


    如果將來呂春風的事東窗事發,連累呂英傑無法參加科考,他這個當爹的都覺得對不起呂英傑。


    呂英傑把呂老頭脫了襪子的一雙大腳放進裝有熱水的木盆裏擦洗,問道:“爹,想起什麽事要跟我說?”


    呂老頭揮了揮手,等呂英傑把洗腳水倒了關上門後,道:“把燈吹了,上炕來說話。”


    呂英傑好多年沒跟呂老頭睡一張床了,想著呂老頭這是被呂春風的事傷透了心想要吐槽?


    呂老頭緩緩道:“你大哥又蠢又貪。唉,他闖了大禍都不自知。”


    這邊呂英傑聽呂老頭說話,那邊李玉雪、陳秀也吹燈上炕睡覺。


    陳秀心裏想著長子重病、長媳被休的事,一時半會睡不著,聽到李玉雪均勻的唿吸聲,猜測她睡著了,就沒跟她聊天。


    這幾天李玉雪每晚睡覺前都被呂英傑好一陣折騰,今天終於可以睡了個好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有人在她耳邊說話……


    等她睜開眼,天已亮了。


    外麵傳來呂家人掃雪說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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