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隱順著梢老的目光看過去,剛才還飄在河麵的密密麻麻的鴉屍已經盡數消失不見,隻餘少數黑色的鴉羽正在水麵上慢慢溶解,不由暗暗咂舌,這厲害程度,堪比那個世界的王水了。


    不過,夏隱的目光很快就轉到了身處的輕舟上,來迴逡巡了數遍,連神識也用上了,能夠安行駛在這條河上,這條輕舟的材料非常引人遐想啊!


    龍行天等人將方才的降魔金絲網收了起來,紫棠臉大漢將它團成一團,啐了一口道:“坑爹貨。”揚手就要將它往河裏扔。


    夏隱見狀,連忙大喊“等等”,上前兩步,對紫棠臉大漢道:“這網能不能給我?”


    大漢轉頭去看龍行天,夏隱見狀忙從乾坤袋裏取出方才的脫毛僵屍粉道:“我可以拿剛才的藥粉跟你們換。”


    龍行天接過藥粉,朝那紫棠臉大漢點點頭,大漢將降魔金絲網遞給夏隱,她接過來放進乾坤袋中。其實,她在方才就覺得這網材質不凡,之所以不起作用,隻怕是因為在這墮仙界的原因,帶迴下界說不定能有奇效。


    雙方各取所需,其樂融融,這些礦隊的漢子們本就佩服有本事的人,見夏隱對付食人魚的時候身手不弱,對付黑殺鴉時又出了奇招,心下對她很是佩服,也不計較她那一身襤褸惡臭,笑嗬嗬的同她攀談起來,詢問她在蠻荒之地都遇到了什麽,夏隱便將在蠻荒之地遇到的一些奇怪的動植物同他們說了一些,引來一片驚詫。


    忽聽梢老大喝一聲“不好”,眾人聞聲,待要起身,這才發現身體居然軟綿綿的不受控製,待要勉力稍微動彈一下,便覺得身如針紮一般的痛,明明還不到傍晚時分,周圍卻已是一片即將入夜的灰藍色。


    夏隱內視丹田,發現鴻蒙母茶樹居然又開始像上次被魔氣源泉的殘氣攻擊了一般,正在逐漸失去光澤。上次有烏金犧牲自己積攢了數萬年的丹藥精華救迴母茶樹,如今烏金正抱著水之本源精華沉在水月心鏡湖底閉關,向他求助已經是不可能了。夏隱隻得看向梢老,既然號稱在這條河上數十年行船無事故,總該有點壓箱底的法子吧?


    果然,梢老長歎一聲,對龍行天道:“龍小子,老頭子這次渡你們可是虧大了。”說完,在懷裏摸索了半天,掏出一盞古舊的八角青銅燈,舉掌摩擦了半天,青銅燈內忽然亮起一點火苗,梢老將青銅燈掛到長篙頂端,隨著他一前一後的撐篙動作,青銅燈內的火苗越燃越高,橘黃色的光芒一照到身上就覺得暖洋洋的,四肢逐漸恢複知覺。


    夏隱連忙學著龍行天等人拿出一株通天草裝模作樣的修煉起來,暗中運起靈仙秘法,將靈力在體內運行了幾個周天。


    龍行天運功完畢,走到梢老身邊,恭恭敬敬的問道:“梢老,剛才發生什麽事了?”


    哪怕是麵對黑殺鴉群時都不改鎮定的梢老,此時卻一臉凝重的看著前方道:“我們是遇上了冥水惡咒了。”


    “冥水惡咒?”龍行天迴首看向眾人,其餘人等麵麵相覷,有人輕聲重複了幾次,搖了搖頭,顯然是沒聽說過。


    梢老道:“這也是我師傅告訴我的,老頭子我在這裏渡人數十年,一次都沒遇到過。所謂冥水惡咒,據說是這九死幽冥河的詛咒,也就是說整條幽冥河都不想放我們過去。也不知道我師傅傳下來的這盞青銅燈能不能護著我們安渡過去?”


    藍綠色的水麵平靜如鏡,上麵一絲波紋也無,周圍的空氣也沉悶的令人窒息,輕舟在水上就像被黏在一汪油脂中,幾乎不能前行,梢老每一次提篙撐篙,都要弓起背,力施為,即便如此,輕舟還是像靜止了一般。


    這一船人就像被從這個世界隔離開來了一樣,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氣息與波動,青銅燈盞中的火苗越來越微弱,失去了火光的加持,眾人又開始覺得行動困難,就像被即將凝固樹脂包住的昆蟲,哪怕拚盡力也還是逃不過漸漸動彈不得的命運。


    梢老汗出如漿,對眾人慘然道:“想不到老頭子我今日要栽在這裏了,真是愧對師傅的囑托啊!”


    龍行天大吼一聲,抽出短刀,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也累得麵紅耳赤,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勉力揮動雙刀,向前斬去。可惜,此番麵對的不是有形之敵,而是無形的詛咒,雙刀揮過,除了將他累得氣喘籲籲之外,沒有任何痕跡。


    梢老勸道:“龍小子,認命吧!冥水惡咒無形無跡,不過是天地間的一種勢,你如今連仙術都使不出來,怎麽同它鬥!”


    勢?夏隱心中一動,忽然想起大黑龜給她的那個碎龜殼,催動起來那股浩瀚的威壓,不也是一種勢嗎?不知道能不能對抗這裏的惡咒。


    夏隱念動法訣,輕舟上陡然出現一頭巨龜的虛影,仰天長鳴,眾人大驚,忽覺身上一輕,皆不解的仰頭看著這一切。


    梢老見狀喜上眉梢,猛力一推長篙,輕舟又恢複了之前的快速,而巨龜的虛影上卻不斷閃現火光,伴隨著一連串的劈裏啪啦聲,眾人鼻端還聞到一股惡臭。夏隱支撐著巨龜覺得越來越吃力,白著臉有氣無力的問:“梢老,還有多久到對岸?”


    梢老手上動作加快,連聲道:“很快很快,辛苦小兄弟一定要多支撐一會兒!”


    片刻後,輕舟靠岸,眾人齊齊躍上岸,夏隱精神一鬆,巨龜虛影煙消雲散,那片破碎的龜殼上出現了一道裂紋,夏隱拿在手中輕輕擦拭,心疼的不行,還沒到封魔山呢,就把這秘密武器禍害成這樣了。


    梢老走近前來,細細打量了夏隱和那龜殼片刻,忽然納頭便拜:“小老兒眼拙,竟然沒有認出玄武族後人。”


    夏隱捏著龜殼碎片,十分無語,這世道,難道隨便一隻烏龜就可以和玄武拉上關係了?隨便一個拿著龜殼的人就是玄武一族了?不需要驗明正身的嗎?


    梢老見夏隱不語,有些惶恐的自行起身道:“是老頭子我魯莽了,玄武一族一向不欲為人所知。不過這龜殼看起來很像玄武始祖的遺蛻,能否讓老頭子開開眼界?”


    夏隱將龜殼遞給他,笑道:“也沒有多厲害,克個惡咒而已,就已經有裂縫了!”


    梢老一臉嚴肅的道:“話不能這麽說,古老相傳,先有九死幽冥河,後有仙界,幽冥河的詛咒,哪怕是仙帝親臨也未必能身而退,小公子僅憑這一角遺蛻的碎片就護著我們一船人逃離詛咒,足見這遺蛻的威能和小公子的實力。”


    正麵硬抗和隻求逃命能相提並論嗎?夏隱在心中默默吐槽。


    另一邊,梢老十分愛惜的撫摸著龜殼,口中喃喃自語,音節拗口,也不知在說些什麽。半晌後他才將龜殼遞給夏隱道:“老頭子我是吃水上飯的,玄武始祖是天生的司水神獸,冒昧借了些祖師的威勢,小公子不會見怪吧?”


    夏隱搖搖頭:“老祖的龜殼都不知道分給多少人了,不差你這一個借勢的。”


    梢老聞言肅然起敬,對夏隱道:“這一角遺蛻雖然有了這道裂痕,不過若是放在仙器中,以仙靈之氣時時溫養,將來還是可以恢複的。”見夏隱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又補充了一句:“小公子他日離開墮仙界後可千萬別忘了。”


    這是真把自己當成玄武族人了?夏隱本欲否認,可一想到墮仙界的狀況,還是決定繼續保持這個美麗的誤會,這一層假身份說不定能在關鍵時刻起作用。接過龜殼,神念一動便將它送入丹田中的水月心鏡湖,夏隱衝梢老一抱拳:“多謝梢老相渡,就此別過!”


    梢老連說不敢,見夏隱轉身欲行,忍不住又道:“小公子是想獨自一人去封魔山嗎?”


    夏隱道:“正是,可是有何不妥?”


    梢老笑道:“並無不妥,不過小公子雖然實力超群,但封魔山下,各種勢力關係錯綜複雜,最好還是找個熟悉情況的向導。”


    在旁邊打了半天醬油一直插不上話的龍行天立刻借機上前一步:“小公子若不嫌棄,我們礦隊願意效勞。”


    礦隊啊!有他們幫忙,找土之靈肯定事半功倍,夏隱心中樂開了花,卻還是一派猶豫之色,龍行天急道:“我們礦隊的人品,梢老可以作證。”


    梢老連連點頭:“老頭子在這河上來去這麽久,信得過的人不超過兩手之數,龍小子就在其中。”


    在一群人的期盼中擺足了譜,吊足了胃口,夏隱終於點頭同意。龍行天等人大喜,一行人辭別梢老,向封魔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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