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霸先,一九九八年冬天,出生在橫山山脈的一處小山村。


    我的降生,給這個並不寬裕的家庭帶來一絲生氣。因為我家好幾代都是一脈單傳,而在農村裏邊,延續香火又是頭等大事。


    聽說為了慶祝我的出生。爺爺把家裏唯一值錢的大黃牛賣掉,賣牛錢用來慶祝我的出生。


    當天,從來不喝酒的爺爺,足足喝了兩大碗米酒,醉得不省人事。


    但高興得隻是爺爺,我奶奶、我爹、我娘並沒有半點喜氣。好像我的出生並不值得慶幸。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原因……


    當初因為家裏窮,爹直到三十好幾都沒娶上媳婦。雖然表麵上還好,說不急。但內心比誰都急。特別是我奶奶,除了幹農活的時間以外,都在為我爹找媳婦。十裏八鄉都跑遍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給我爹說了一門親事——離村子有三十裏地的“黑竹溝”,有個寡婦想要找個漢子入贅,好讓現在的夫家不至於絕嗣。而且那邊夫家的兄弟也同意,隻要入贅後,生育兩個孩子以上,可以讓其中一個改成入贅漢子本來的姓氏,延續自己本家的香火。


    這條件雖然不算很好,但總比沒有找到媳婦而斷了香火好吧!而且那寡婦還沒生過小孩,身體也很健康,不出意料的話,生幾個小孩不成問題。


    原本奶奶和爹都同意了。沒想到爺爺知道以後,卻說什麽都不同意,他的理由是,說我老張家雖不是什麽富貴之家,但好歹祖上也出過名人,怎麽能去入贅別人家?還是個寡婦,怎麽也得是黃花大閨女才行。


    祖上真的出過名人?誰也不清楚。隻是眼前就這麽一條路,錯過了也許爹就得打一輩子光棍,我張家香火就斷了。奶奶和爹天天去跟爺爺談,希望他改變主意。


    隻是爺爺的脾氣出乎意料的強,說什麽都不同意。最後爹也狠下心,和他攤牌。要麽讓他去入贅,要麽去給他找個媳婦來,條件不高,隻要是女的,年齡、樣貌都無所謂。就算是殘疾也認了!


    爺爺“噗呲噗呲”抽了一陣煙後,點頭說“成,你給我等半年,半年內沒給你找到媳婦,你想怎樣都隨你!”


    說完後,人飯也沒吃,披上老羊皮襖出了村子。


    當時奶奶和爹以為他是在說氣話。也不在意,直到幾天後還沒見人影,這才慌了。到處找人,村裏的村民也幫忙找。但村子外邊就是荒郊野嶺,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足足找了好幾個月都沒見人,就在大家以為爺爺在外邊遇難,準備給他辦個衣冠喪事的時候,爺爺突然迴來了。


    而且還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一起迴來。這個女人自然是我娘!村民見到她的第一眼,都說漂亮得好似天仙下凡。


    而我爹驚訝之餘,高興得手舞足蹈。有這麽一個漂亮女人做老婆,誰不高興?


    奶奶也很高興,就問著爺爺怎麽找的?爺爺卻什麽也沒說,隻是讓奶奶給爹和娘準備辦喜事。


    草草辦完喜事,奶奶和爹才發現娘的神智有問題,直白說就是個傻子!整天笑嘻嘻的,也不會說話,不過吃喝拉撒還能自理。


    對這麽一個傻媳婦。爹和奶奶才明白為什麽會願意嫁到這窮鄉僻囊。不過爹並沒有嫌棄娘,這窮山溝,能找到媳婦已經不錯。像他這樣三十好幾都沒媳婦的光棍,村裏大把的是。他還能抱怨什麽?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爹娘結婚兩個月,並且有喜了!當時,爹和奶奶欣喜如狂,說張家終於有後了!對娘可是關懷備至,深怕有什麽閃失。


    然而,爺爺好像並不高興。望著娘的漸漸凸起的肚子,神情複雜。更多的時候,是一個人蹲在屋前石凳上,“噗呲噗呲”狠命抽著煙……


    在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娘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而且大的速度有些詭異。懷孕兩個月,肚子就像六七個月一般大,懷孕四個月就大得跟快要臨盆一般。


    這樣的怪異現象讓人很詫異,暗地裏不少村民都在議論著。


    我家雖然也有耳聞,但並沒有太在意,隻當是胎水太多或者懷了幾胞胎才這樣。


    沒想到的是,娘在懷孕四月後,隨即臨盆——我呱呱落地,母子平安!據說出生的那天,天地轟鳴,昏天暗地,電閃雷鳴,如同末日一般。


    這下,所有人都驚呆,這是怎麽迴事?不是要十月懷胎才能生產的嗎?難道這其中有什麽古怪?


    而我生下來之後,身體指標跟足月生產的嬰兒完全無異,完全不像早產兒。這更加深村民的猜忌!


    一時間,村裏流言四起。說是我並不是爹的種。而是我爺爺帶迴來之前,就已經懷孕在身。


    流言傳到我家。爹和奶奶也是疑心重重。一起質問爺爺。但爺爺矢口否認。爹並不放心,想到流傳已久的“滴血認親”的方法。用一盆清水,然後滴下他自己和我的血,能融合在一起就是親生的,不能的話……


    滴血那天,爹和奶奶緊張得要死。直到兩滴血融合在一塊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喜笑顏開。我爹更是托著盆子,在村裏的戲台上,讓那些嚼舌根的村民看個真切。


    原本以為流言就此破解。沒想到更大的流言傳來……


    我根本不是爹的種!那血之所以能夠融合一起。完全是因為我和爹有血緣關係。意思就是除了親子關係以外,兄弟之間也可以!而我爹是獨生子,那麽結果就唿之欲出……


    “我是爺爺生的!”


    這個流言如同野火一般在村裏傳開。這也才能解釋為什麽我懷孕四月既能出生。從懷胎十月時間上算,正是我爺爺找到娘的時候……


    “扒灰……”。


    農村俗語,指的是翁媳之間有奸情。


    流言再次傳到我家時。全家沉默了,爺爺還是什麽都沒說,一個人蹲在石凳上抽悶煙。奶奶臉上陰沉沉的,原本對娘還挺關心的,現在也不聞不問。而爹更是臉色嚇人,動不動就發脾氣,然後就動手打娘。打得她青一塊紫一塊,看到爹就像鬼一般,四處躲。最後還是爺爺看不過去,出聲製止爹的暴行。


    這樣的行為似乎更坐實“扒灰”之嫌。爹和爺爺的關係幾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而我,待遇也急轉而下,幾乎成了家裏多餘的東西。每天餓得嗷嗷大哭。後來奶奶實在不忍心,才給我喂點米粥。就算流言是真的,我也是張家的人……


    嚴格來說,這個家已經散了。大概在我一周歲,爹終於不堪忍受,離家出走。臨走前,盯著爺爺良久,狠狠說“我恨你!”


    爹的離開對家裏完全是個致命打擊。奶奶心力俱疲,在我兩周歲之時,終於一病不起,幾個月後,撒手人寰。


    據說在她彌留之際,顫抖問了爺爺一個問題。爺爺沉默很久之後,才緩緩點了點頭。之後,奶奶聽了之後,痛苦閉上眼睛,淚水如雨下……


    當晚,奶奶也走了。據說走之前,眼睛瞪得大大的,怎麽也合不上……


    這下,家裏隻剩下爺爺、娘和我。村裏的村民都認為這是爺爺“扒灰”的報應。每次經過我家門前都朝門口吐唾液,免得晦氣。這事要換成在古代,爺爺和娘都要被浸豬籠,吐口唾液還算輕了。


    爺爺對此仿佛沒有察覺,隻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坐在門口抽著悶煙。


    而娘生我之後,經曆爹那一陣子家暴。臉上的傻笑也沒有了。整個人神情呆滯,嘴裏念念叨叨,也不知在說什麽……


    日子一天天過。


    在我七歲的那年,我還記得那年的秋天特別特別的冷。冷到什麽程度呢?青綠的樹木如同霜打茄子,葉子全部下垂、泛黃。莊稼都被凍死,形成很可怕的死灰色。


    沒人知道這是為什麽?那時的季節不過才夏過秋至,離冬天還有三四月的時間!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更可怕的是北風一直吹。一點停息的意思都沒有,還是唿唿的刮。伴隨著北風的到來,天空也陰沉沉,就算在白天,能見度也不高。


    這種事情,從村子有記載到現在,幾百年來從未有過!


    這到底是為什麽?每個村民都在尋找答案。天災?人禍?詛咒?眾說紛紜。沒辦法之下,村民開始求神拜佛。但都沒有任何效果。最後村裏開始又流傳著一個流言……


    “這一切都是因為爺爺扒灰而引得老天震怒,故而降下這種可怕的天災!”


    在沒有任何頭緒下。村民仿佛找到發泄口,紛紛糾集起來,氣勢洶洶來到我家門前,不停朝我家扔石頭。嚷嚷著要把我們全家趕出村子!


    麵對失去理智的村民。這時的我已經懂了不少東西,內心中的痛苦比身體上的更加不堪……


    然而爺爺很淡定打開房門,拿出早年在山中打獵用的獵槍,指著村民,放話說:“今天誰敢進這門檻,就別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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