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人在麵臨死亡威脅時,意誌崩潰,極大可能口吐真言。


    但涉及到保命的部分,依然可能撒謊。


    逼問王澤興時,對方說擊斃袁國良的致命一槍,是高龍開的。


    逼問高龍時,對方卻一口咬定是王澤興擊斃了袁國良。


    兩人這樣供述,無非是想減輕自己的罪責,以免被袁重就地正法。


    王澤興和高龍是一丘之貉,誰也不比誰可信。


    單憑袁國良頭部彈孔在太陽穴,根本無法斷定那一槍不是高龍開的。


    比如,袁國良撲上去時,高龍跳開了,從側麵偷襲袁國良,也不是沒有可能。


    王澤興和高龍對彼此的描述,都是可能發生的。


    然而,真相隻有一個。


    袁國良所受的致命一槍,到底由誰發出,現場除了高龍和王澤興兩個兇手,再無第三雙眼睛目睹。


    現在高龍已死,這個真相,或許永遠無法揭開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高龍和王澤興都去死。


    袁重想道,這樣就絕不會錯殺一個壞人。


    吳傳鋒問:


    “我想聽聽王澤興的供述。”


    袁重一愣,這才想起對方還沒有拿到王澤興的錄音。


    他微微挑眉:


    “什麽供述?我不知道啊。”


    吳傳鋒皺眉道:


    “你到底想幹什麽?”


    “吳隊長,我問你,如果一樁謀殺案有兩個兇手,”袁重問道:


    “其中一人沒跟另一人商量,對受害者發動了致命一擊,這個人是不是該判死刑?”


    “當然。”


    吳傳鋒不假思索地迴答。


    袁重又問:


    “那另外一人呢?”


    “如果那人也曾對受害者施暴,也會被判刑。”


    “嗬,判刑,”袁重笑了:


    “如果兩人狗咬狗,互相指認對方下了致命手,你們怎麽處理?”


    吳傳鋒似乎明白了什麽,死死地盯著袁重,半晌才說:


    “根據疑罪從無原則,兩人都判刑,但因為無法確定誰是致命兇手,都不判喜刑。”


    “那誰為死者償命?”


    吳傳鋒語塞。


    袁重說:


    “我隻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如果我是受害者的家屬。我……”袁重的語聲忽然變得冷硬:


    “一個都不饒恕。”


    吳傳鋒默默抽完了一支煙,啞聲說:


    “把王澤興的口供給我。”


    袁重搖搖頭。


    “刪了。”


    “雲重,我是偵察員。高龍再該喜,也該由法律來製裁他,輪不到你出手。”


    “我說了,我沒出手。”


    “你要不要照照鏡幾?你臉上的黑眼圈很濃。”


    “怎麽,你們偵察員還管人熬夜?”


    “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在家裏床上躺著呢。”


    “哪個家?”


    “下河街。”


    “誰能證明?”


    “我自己證明行不行?”


    “哼,雲重,我告訴過你,我們朋友歸朋友,你要是觸犯法律,我饒不了你!”


    吳傳鋒走出審訊室。


    房門重重地摔在牆上。


    ……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袁重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審訊室裏。


    到了飯點,有人送來外賣。


    吃完飯,有人收走飯盒。


    要上廁所,有持槍偵察員陪護。


    沒有人審訊他,外麵走廊裏不時有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南岸分局忙得不可開交。


    袁重心中卻是一片安寧祥和。


    他知道,外麵的世界正在掀起驚濤駭浪。


    他已經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


    袁重吃晚飯時,征榮的人來了。


    出乎意料地,不是黑胖大姐龔婕,而是白胖文氓胡激進。


    老胡進來第一句話就是:


    “少主,老板被捕了。”


    即使預料到,袁重還是微微吃驚,心中五味雜陳。


    高龍發出的那則交代罪行的速手,不到十分鍾,就被平台刪除了。


    但在此之前,萬千網友已經錄屏,將它廣泛地散播開來。


    總治安司王澤興在他位於城西的豪宅中被捕。


    麵對審訊,他沒抵賴,對高龍所說的大部分罪行供認不諱。


    丟槍,與極道人士合謀,偽造犯罪現場,將見義勇為者袁國良,汙陷為搶劫犯。


    隻是殺死袁國良的致命一槍,王澤興堅稱是由高龍擊中了受害者的頸動脈。


    自己開槍時,袁國良已經死了。


    除此之外,王澤興還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征榮集團創始人之一、現任董事長甄榮森,在二十二年,違法克隆了自己丟失兩年的兒子,取名甄爽。


    甄榮森是在火燒坡產業園開工典禮現場被捕的。


    執行逮捕的,是雙喜市警方一把手——秦正軍。


    他開著自己的私家車,帶著兩名精悍武警,身著便裝來到現場。


    秦正軍很有耐心地聽完了甄榮森的壓軸講話,等到典禮散場後,上前與老甄握手。


    兩人言笑晏晏,像一對至交老友在閑聊天氣。


    得知秦正軍來意後,甄榮森臉上毫無驚疑錯愕,除了秦正軍一行三人,旁人沒一個捕捉到。


    一分鍾後,甄榮森對助理交代了幾句,上了秦正軍的車,整個逮捕過程低調而體麵。


    胡激進簡單描述了老甄被捕的過程,壓低聲音對袁重說:


    “老板娘親自下場處理老板的事了……”


    老板娘?


    袁重心說,管藝芳?


    “……老板交代了,一定要想辦法把你弄出來。”胡激進說:


    “龔姐現在在樓上監控室守著,她已經讓警方關掉了監控。少主,我們時間不多,商量一下對策吧。”


    “對策?”袁重苦笑道:


    “我就不能自己證明自己一個人在家看電視?”


    “恐怕不行。”


    胡激進搖搖頭。


    “我想到個辦法,”老胡壓低聲音說:


    “我把你和顏楚楚出雙入對的照片發出來,時間往後推一天,這樣不就證明你跟高龍的案子沒關係了嘛?”


    袁重說:


    “昨晚下雨了。”


    “我可以改時間,就說你和那姑娘進家門的時間還沒有下雨,”胡激進稀疏的短眉毛衝他挑了挑:


    “黑漆嘛烏,誰能看出來?”


    袁重躊躇不決。


    胡激進又說:


    “昨天早上我的人還拍到了顏楚楚在你家門口伸懶腰,我發文章時把時間改成今天也沒破綻。


    “下河街每天看起來都差不多。今天又是個大晴天兒,跟昨兒一樣……”


    “算了。”


    袁重抬手打斷了他:


    “就這樣吧。順其自然。”


    “順……”胡激進急道:


    “別啊少主,我們一定要把你救出去,這是老板下的死命令。”


    袁重笑笑,然後臉一板,說:


    “那我也給你下個死命令。”


    “您……您說。”


    “不許把我和顏楚楚扯在一起。否則我把你踢出征榮。”


    老胡臉色煞白。


    老胡出去後不久,龔婕也來勸。


    袁重依然不為所動。


    看著龔婕消失在審訊室門口,袁重心中一陣放鬆。


    快意恩仇,一人做事一人當。


    小時候跟爸爸一起看的武打片,裏麵的大俠就是這樣的吧!


    ……


    “你可以走了。”


    小鄭來收餐具時說,語聲沒有任何感情。


    袁重領了證物袋,走出走廊,就看到一個俏生生的美少女,戴著鴨舌棒球帽,坐在等候區的金屬椅上玩手機。


    值班的偵察員交頭接耳,都為她的出現議論不止。


    “顏楚楚作證,為你提供了不在場證明。”


    吳傳鋒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袁重迴頭看著他。


    “雲重,我是偵察員。”吳傳鋒嚴肅地說:


    “無論高龍作了多少壞事,他沒經過法庭的審訊,就是無罪的。誰殺了他,誰就是殺人犯!”


    袁重沒說什麽,徑直走向顏楚楚。


    女孩仰起小臉,看清來人後,歡喜地跳了起來。


    “重哥!”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走到治安局外麵,袁重才問。


    這時,他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是胡激進或者龔婕違抗了自己的意思?


    顏楚楚卻說:


    “你上新聞了啊,現在全雙喜的人都知道你在南岸分局。喏,你看!”


    女孩說著,伸出纖纖蔥指,指向馬路對麵。


    袁重看過去,隻見一幫記者、狗仔拿著長槍短炮,正向自己這邊拍攝。


    更多的是不明真相的年輕男女,興奮地朝這邊揮手。


    袁重人都麻了。


    顏楚楚卻很開心似的,一邊朝他們揮手,一邊挽住了袁重的胳膊。


    “魚嘴彎大橋就在附近,那裏的大拍檔很有名的,你帶我去吃好不好?”


    顏楚楚搖著男人的胳膊說。


    袁重“嗯”了一聲,兩人並肩朝大橋走去。


    “你跟偵察員怎麽說的?”


    “我啊,”顏楚楚抬頭看了他一眼,表情羞澀動人:


    “我就說,我昨晚一直跟你在一起,速手上那個戴麵具的人不是你。”


    是了。


    袁重心想,自己在大江之星頂上,用高龍的手機拍他,很注意沒有把自己拍進去。


    但在那之前,自己曾在江河大道上與刀疤臉等一眾極道人士對壘。


    大道兩旁觀者如堵,有人拍下現場發到網上也不足為奇。


    讓袁重意外的是,顏楚楚這個養尊處優的乖乖女,居然為了自己撒謊了。


    騙的還是偵察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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