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清了袁重的臉。


    “甄爽!他是甄爽!”


    “這富二代跑到這裏來找死嗎?”


    “甄爽,快報警!”


    袁重淡淡地說:


    “你們不就是偵察員嗎?”


    那人咆哮:


    “廢什麽話,我們需要增援!”


    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快打120,我他媽快死了!”


    袁重望了他一眼,這人雙手被高高懸吊在房梁上。


    身上並沒有槍傷。


    “吊到明天你也不會死,你們幹嘛不自己報警?”


    偵察員們大叫:


    “我們手被綁了,夠不著手機!”


    “快點,報警!”


    袁重見地上有個手機,一腳踢向被反綁的西裝男,問:


    “江錦春在哪?”


    這三十多張臉他一一看了。


    沒有江錦春,也沒有吳傳鋒。


    房梁上那人怒吼:


    “我特麽要救護車!”


    一個中年刑偵說:


    “甄公子,你別管江錦春了。抓他是我們警方的事。”


    另一人附和:


    “是啊,你不是他的對手!”


    袁重說:


    “我來這裏,就是為了當麵告訴江錦春,我不是他的對手。”


    他的對手是甄爽。


    我不是甄爽。


    袁重相信,吳傳鋒一定在現場。


    不見江。


    不見吳。


    兩人很可能在一起!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吳傳鋒的電話。


    “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


    “戰嗎?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電話鈴聲響起,隱隱約約,似從樓頂天台傳來。


    袁重竄向鋼梯。


    “……致那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


    “誰說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


    袁重從天台樓梯口冒頭,就看到十幾米開外,女兒牆邊赫然有兩道人影。


    江錦春右手持槍,左手將吳傳鋒雙手反剪在後。


    吳傳鋒掙紮,卻無法脫困。


    江錦春牢牢地控製著他,像控製著一個調皮的孩子。


    江錦春看清袁重麵目,咬牙發笑:


    “好個畜生,主動送上門來!”


    手槍驟然開火。


    砰!


    子彈像惡鳥從袁重耳邊尖嘯而過。


    他就地翻滾,藏身於大鐵皮水箱後麵。


    砰砰!


    又是兩槍襲來,子彈都打在水箱上,發出金屬鏗鳴。


    一槍打破水箱,裏麵的水滋滋激射而出。


    另一槍打在水箱側麵蓋子邊,鋼蓋崩開一半,水嘩啦啦奔湧而出。


    袁重背靠水箱,喊道:


    “江錦春,你女兒不是我殺的,我根本不認識她!”


    江錦春的濃眉皺緊了。


    躲藏這一周,他一遍遍迴憶下河街刺殺的經過。


    他和“甄爽”交手時,對方便否認自己認識江葵。


    那個保潔老太婆說他叫“重兒”,是自己的孫兒……


    對方身負重傷,還能空手打掉自己習練多年的八斬刀,不是泛泛之輩。


    即使他天縱英才,也至少在八極拳上,下過十年的苦功。


    對於一個養尊處優的富二代來說,這怎麽可能?!


    難道,洶湧新聞那篇文章所說竟是實情?


    世界上有兩個甄爽,紐約機場視頻中那個瘦不拉嘰的白斬雞,才是害死小葵的真兇?


    這個武藝卓絕的青年,僅僅是和甄爽長得很像而已?


    如果他不是甄爽,自己衝他開槍,豈不是錯殺了好人,還報錯了仇?


    就在江錦春躊躇之際,袁重開槍了。


    砰!


    他一槍打斷水箱側蓋板與箱身連接的那根鋼筋。


    鋼蓋板脫落。


    袁重沒讓它落地,飛身一把抄在手中,用它擋住頭臉,衝向江錦春。


    防彈西裝保護了自己全身,頭臉是唯一的要害。


    隻要護住頭臉,就能靠近江錦春,解救吳傳鋒。


    袁重從沒開過槍。


    沒把握隔著十幾米擊中江錦春,而不是吳傳鋒。


    他必須縮短距離。


    月光下,水幕中,隻見一道身影狂飆突進,迅速襲來。


    江錦春怒罵:


    “找死!”


    他打死也不相信,世界上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槍口對著袁重連續開火。


    砰砰砰砰砰……


    袁重不敢托大,橫向翻滾躲避子彈。


    被反剪雙手的吳傳鋒大喊:


    “快走!”


    兩顆子彈,先後擊中袁重的腰側和大腿。


    很像是一個調皮的朋友,偷偷用手指戳了他兩下。


    子彈沒傷到袁重,他的腹部卻傳來一陣陣痛楚,傷口因為運動幅度過大而裂開。


    心髒劇烈跳動,腦袋陣陣發暈,體力已經跟不上了,畢竟一個星期前他才大量失血。


    好在這時袁重已離江、吳兩人不到五米之距,他有信心擊中江錦春!


    像對方這種被仇恨衝昏頭腦的頑固中年,或許需要一兩顆子彈讓他開開竅!


    擊傷江錦春,大家都躺下,才有平等對話的機會!


    袁重朝江錦春連連開槍。


    砰砰砰砰……


    江錦春毫不躲閃,直接拉過吳傳鋒當肉盾。


    吳尖叫:


    “住手!住手!你老妹!”


    嘎吱嘎吱。


    袁重手槍扳機傳來空響,他打光了子彈。


    將手槍扔在一旁,隔著蓋板,袁重問道:


    “吳隊長,你有沒有受傷?”


    “差一點啦!”


    但袁重卻聞到了血腥味,難道打中了吳傳鋒後麵的江錦春?


    “江師傅呢?”


    袁重又問。


    在武行,練家子們彼此稱唿“師傅”。


    江錦春一愣,冷冷說:


    “就你這人體描邊技術,還想打到我?”


    “江師傅,我過來找你,不光是為了撇清我和江葵之死的關係,”袁重說:


    “而是想要告訴你,你真正的仇人在哪裏。”


    江錦春臉色劇變。


    這人果然不是甄爽!


    對方沒理由騙自己。


    如果他是甄爽,躲自己都來不及。


    怎麽會大老遠跑到這裏來,冒著生命危險跟自己解釋?


    哐當!


    袁重硬著頭皮,把鋼蓋板扔在地上,平攤雙手,以示沒有敵意。


    江錦春微微垂下槍口,緊緊盯著袁重雙眼。


    “你說!”


    袁重看了一眼吳傳鋒。


    “你先放了吳隊長,我們的對話不能讓第三人聽到。”


    “為什麽?”


    因為我還要以甄爽的身份,留在甄家。


    袁重隻說:


    “我有我的理由。”


    江錦春猶豫半晌,鬆開了反剪吳傳鋒的手,樓下突然傳來警笛聲。


    “滴~嗚~~滴~嗚~~……”


    “王八蛋!”


    江錦春大怒,一掌拍在吳傳鋒背上,將他推出天台!


    袁重魚躍而出,雙手極限前伸。


    堪堪抓住了吳傳鋒一隻手。


    “拖延時間,想害我是吧?”


    江錦春恨聲說。


    “不是我報的警,”袁重說:


    “應該是樓下的刑偵們叫的增援!”


    他趴在天台邊緣,左手抓著女兒牆頂的避雷針,右手拉著吳傳鋒,將他一寸一寸往上拉。


    吳傳鋒體重不輕,袁重腹部的劇痛使他無法調動核心力量,拉得十分費力。


    豆大的汗珠,一顆顆砸在下方吳傳鋒臉上。


    再下方是一排鐵圍欄,一根根尖刺戟指向天。


    吳傳鋒隻要掉下去,立刻被穿成芭比q,絕無活理。


    他往下看了一眼,嚇尿了,大叫:


    “快拉我上去!快點!丟!要死了要死了!……”


    袁重咬著牙說:


    “閉嘴!”


    江錦春將槍口抵在袁重後腦上。


    “受死吧!”


    袁重冷笑:


    “使刀,就抽冷子偷襲。使槍,就從人身後開槍。練詠春的,是不是都像你一樣偷偷摸摸?”


    江錦春的臉,瞬間燒紅了。


    他知道對方在講什麽。


    武德。


    習武之人的底線。


    他在下河街實施刺殺,不恥偷襲,是認為武德這東西,本就是跟習武之人講的。


    對於甄爽這魔頭,他所做的是製裁,不需要講武德。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刺殺對象也是習武之人,武藝修為甚至比自己高出一籌。


    更關鍵的是,對方很可能壓根不是甄爽。


    不是魔頭。


    自己一生鑽研、並賴以維生的詠春拳,怎麽能因自己的行為而遭到玷汙?


    自己對一個無辜的武行中人腦後開槍,是要向祖師爺謝罪的!


    “哼!”


    江錦春收了槍,朝天台另一端跑去。


    咚咚咚咚……


    鋼梯上已經傳來大量人員攀爬的腳步聲。


    “呃!”


    袁重咬緊牙關,將吳傳鋒一把拉了上來。


    喘息著,迴頭看去,江錦春已不知所蹤。


    眼前隻有一群身著防彈背心、懷端輕機槍、手持防彈盾牌的飛虎隊員。


    袁重快步走向江錦春跑去的方向,來到女兒牆邊,就看到牆上打了個孔。


    孔裏麵拴著一條麻繩,繩子繃得筆直,斜向下一直探入廠子外麵的小樹林裏。


    轟轟……


    林子裏響起摩托車引擎聲。


    袁重身後,吳傳鋒指著飛速遠離的摩托車大叫:


    “追!疑犯跑了!追,快追呀……”


    袁重這才發現,對方右邊大腿中了一槍,鮮血長流。


    “堅持住!救護車馬上就到!”


    飛虎隊小隊長丟下一句話,轉身就往樓梯間跑。


    吳傳鋒一把拉住他胳膊,自己被拽得差點跌倒。


    “走樓樓追不上的大哥,你們也滑繩子下去啊!”


    小隊長眼珠轉了轉,皺眉吩咐隊員:


    “你、你,滑繩下去。”


    “是。”


    被叫到的兩個隊員,一先一後攀住繩子,嗖嗖滑下去。


    大家趴在女兒牆上,往外看去。


    兩個隊員間隔約十米,在筆直的繩子上快速滑行。


    突然,繩子的彼端鬆了!


    一個隊員從約六米高度掉落在地,捂著腳踝,在地上打滾,嘴裏“唉喲唉喲”直叫喚。


    另一個沒受傷,掉在了樹上,正手忙腳亂想辦法下去。


    “我他媽信了你的邪!”


    小隊長剜了吳傳鋒一眼,帶人衝進了樓梯間。


    “我不是故意的……”


    吳傳鋒向後跌坐在地,麵白如紙。


    袁重蹲下扶住他。


    “這一槍是江錦春打的?”


    吳傳鋒慘笑:


    “是我同事。一個個神經過敏,見到鏡子裏的自己拿著槍,傻乎乎也不想想,馬上開槍。


    “媽的鏡子是不防彈的啊。一槍打穿,就打到對麵的同事了。”吳傳鋒聲音越來越低,眼皮也越來越低:


    “江錦春在二樓一槍未放……中槍的都是我們自相殘殺……丟……


    “總之更天謝謝你,雲重……”


    吳傳鋒說完就昏迷了。


    袁重心頭劇震。


    “雲重”兩個字,他聽得清清楚楚。


    “雲重”不是別人,正是吳傳鋒的港普對“袁重”二字的發音!


    他是怎麽知道的?


    袁重麻了。


    他可以向江錦春坦白自己的真實身份。


    因為江是見不得光的。


    但吳傳鋒不行。


    他是偵察員啊!


    袁重舉目四顧。


    天台上沒有第三雙眼睛。


    頭頂烏雲遮蔽了月亮。


    四下裏一片黑。


    袁重望著吳傳鋒的臉,問自己:


    現在把這家夥推下去摔死,行不行?


    反正剛才他就該摔死的嘛。


    是我拉他上來的。


    現在我後悔了。


    就當我沒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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