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姑克反複觸摸著瀚海劍,像是追憶,更像是享受昔日時光:“師父他不僅是齊國宗室之人,而且還是齊國當今國君呂祿甫同父異母的兄長!”


    此話一處,眾人皆嘩然,沒想到這荒穀中的老者來曆竟如此之大,自此一段塵封四十年的舊事才被揭開。


    四十年前,呂伯舒年紀輕輕就學富五車,被齊國眾人誇讚有呂望之風,年僅二十四歲的他,便被齊前莊公傭立為齊之儲君,一時間風頭無兩,齊國各大公族皆來祝賀,光上門許親的諸侯名姝就不計其數。


    然而好景不長,在成為儲君一年後,呂伯舒在一次春獵期間,不幸摔下馬來,折斷了雙腿,藥石難救,自此他便隻能癱坐於榻上,而這一癱便是十五年。


    這十五年中,盡管莊公愛於呂伯舒才華橫溢,未曾廢立於他,但是天公不美,這一年莊公不幸薨逝,而他再也無人庇佑。


    國君新逝,作為嫡長子的呂伯舒,本應即位齊君,奈何他長年癱坐於榻,不出府門,齊國的各大顯族早已與他離心離德,於是在他即位為君的當天,他的親弟弟呂祿甫夥同各大宗族府兵竟來逼宮奪位。


    更讓呂伯舒痛心的是,此時他才得知自己的雙腿殘廢,竟都是由呂祿甫母親設計陷害所致。


    兄弟相殘,臣子犯上,呂伯舒一生多舛孤苦的命運也從此拉開序幕。


    萬幸的是,當時的近衛守將薄姑爻奮死殺出齊都臨淄,又背負呂伯舒一路逃到了近鄰薄姑國,臨走時隻攜出了國君佩劍瀚海劍。


    做了齊國國君的呂祿甫得知呂伯舒逃走後,遷怒於薄姑,親領大軍圍城,揚言要滅國屠戮薄姑氏。


    此事被周天子宜臼得知,發天子詔責令呂祿甫迴兵齊國,但齊國卻要求薄姑國不得收留呂伯舒,薄姑國礙於齊國淫威,遂將薄姑爻逐出宗族,與呂伯舒一道亡命天涯。


    呂祿甫登臨國君位後,更是將呂伯舒一生的事跡磨滅的分毫不剩,其實本不用呂祿甫刻意為之,在呂伯舒癱瘓的十五年中,他已然淡出了齊國朝野。


    命途多舛,坎坷不平,呂伯舒在薄姑爻的拚命守護下,險死還生,曆經災難終於從齊國逃到終南山上,後又在薄姑爻死前找到了這石頭穀作為棲息之地,一住便到了今日。


    十五年前,周天子平王駕崩,次年齊君呂祿甫便派兵吞占薄姑國,薄姑氏男女血脈要麽遷移惡地,要麽刪籍為奴,好不淒慘。


    年僅兩歲的薄姑克則被啞仆們連夜救出,輾轉沿著薄姑爻留的線路尋到終南山下,後被呂伯舒收為弟子。


    四十年間,呂伯舒腿殘誌卻愈發蓬勃,不僅搜羅異聞奇術,更是集著各國異地學問,遍研古籍,學究天人,對天下大勢了然於胸,雖隱於石穀,卻被天下各國有識之君延邀,後有秦巨拜訪以求強國之策,但終究未出穀一步。


    正所謂種善因得善果,薄姑克在呂伯舒膝下十五載兢兢業業,甚為尊敬,勵精圖治的呂伯舒也將他畢生所學傾囊相授,而呂伯舒博學多識,上到天文地理,下到易經謀算,無有不通,薄姑克也盡得其真傳。


    隻是呂伯舒一生坎坷,最終注定會客死他鄉,雖然他在信中隻字未提報仇一事,但薄姑克又如何不能看出師父字字含恨,句句有怨?


    “真不愧是《傲劍錄》排名第十一的名劍!”拓拔雲拿了一縷頭發吹了一口氣過去,發絲觸劍即斷,劍音如龍。


    眾人在讚歎瀚海劍的品質時,不禁對這師徒兩人的遭遇唏噓不已。


    旁山風此時方才明白,呂伯舒昨夜與自己交談甚歡,期間多有詢問自己在巴國時使用戮麟劍情形,更是對那無缺劍和巴國的虎魄劍關注甚多,同時還隱晦的詢問師父隋震近些年有無鑄出靈劍,現在想想,這呂伯舒自見到自己時,恐已動了這報仇之心,想借助旁山風的靈劍之威,由徒弟代報自己的私仇。


    這師徒兩人都與呂祿甫有家國之恨,如今難得碰到一個能與無缺劍和虎魄劍抗衡的靈劍,而且這持劍之人還是故人之子,這個助力,以呂伯舒之老謀深算,怎可眼看著流走而不用?


    他讓徒弟跟隨旁山風,正是因為旁山風有實力幫助他和薄姑克報仇雪恨,而且呂伯舒深知徒弟薄姑克的秉性,後者不僅為人高傲自負,而且對國仇家恨耿耿於懷,在知道旁山風用戮麟劍大戰無缺劍時,薄姑克便已有了出師的想法。


    想清楚了這些,旁山風與薄姑克單獨坐到了溪邊:“你師父是要你找齊國報仇雪恨,所以才讓你跟著出穀。”


    “看來你也不是很笨,我師傅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


    薄姑克啃了一大口烤魚,甩給旁山風一個狡黠笑容,卻很是坦然,這讓旁山風頓時覺得眼前此人或可值得一交。


    “如果我不同意你利用我去報仇,要你迴去石頭穀呢?”


    “為什麽?”薄姑克淡定的問。


    “因為我也有家仇!”旁山風皺著眉迴答。


    “那正好,我可以幫你去報仇,你也協助我報仇,互惠互利,豈不更好?”薄姑克有些興奮。


    “不用,我自己的仇我自己會報,因為我不想做別人手中殺人的劍。”


    “就因為你曾經是奴隸,沒有自由,所以你想要主宰自己的命運?”


    旁山風沒想到薄姑克竟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不等旁山風迴答,薄姑克此刻一點都不像是辭別了家園的孩子那般沮喪,反而平靜著道:“反正你現在讓我迴到穀裏也已經晚了!”


    “此話何意?”旁山風似乎聽出了薄姑克的言外之意。


    “我迴去也隻能看到師父的屍體了!”


    “這……怎會如此?”旁山風吃驚的站了起來。


    “這就是我師父的性子,如若不是因為心中的仇恨,師父他那麽淵博高傲之人,怎會苟活至今?”薄姑克自始至終都很是平靜。


    旁山風使勁砸了兩下腦袋,埋怨自己就不該出現在石頭穀,是自己害了老人家。


    “這不怪你,你即便不出現,總有一天我也會出穀的,不過你是一個非常合適的夥伴!”


    “夥伴?”旁山風咀嚼著這個詞。


    “從今以後,我薄姑克的命就是你旁山風的,誰要殺你,就得先殺了我。”


    旁山風見薄姑克一劍劃破了手掌,鮮血直流,也被薄姑克的真誠所動。


    “嗨,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我真拿你們師徒沒辦法!”


    旁山風撕下一塊麻布,趕緊給薄姑克包紮起來。


    “那我們的交易算是達成了?”


    “瘋子!我旁山風怎麽會認識兩個這樣的瘋子?”


    “哦?莫非旁山兄你還認識另一個和我一樣的人?可否介紹與在下認識一番?”


    “哼,你們兩個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鑄的,古怪,自以為是,老氣橫秋……等你到了夷城你就知道了!”


    “如此甚好甚好,在下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去夷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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