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山風說完,怔怔的看著庭堂裏這些穿著考究,滿身鮮衣亮服的人,他有種惡心的感覺,難道所謂的上層人士都是這樣嗎?視生靈為草芥?看不起底層民眾?滿口君臣禮製?難道自己的父親以前也是這樣?


    不,他相信自己的父親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因為他父親從來不會虛談闊論,從不假仁假義,更從不主張難殺無辜。


    “無知小兒,你有什麽憑仗膽敢口出狂言,以為我等真不敢殺你?你隻是一個小小的奴隸,在這良城裏,任何一個人都比你高貴一千倍,一萬倍,殺了你就像輕輕捏死一隻螞蟻一樣,你的價值隻與一隻豬等同。


    不要以為邑宰稱唿你一句先生,你就以為能夠立刻烏鴉變鳳凰,擺脫了低賤賊奴的命運?你錯了,你十輩子都擺脫不了,你的後代男的都要世世為奴,女的輩輩為娼,讓你現在死,簡直是便宜你了!”


    南土芳打破了整個庭堂的安靜,他恣意的笑著,因為他羞辱的隻是一個奴隸,在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看一個奴隸不順眼,上去踩上幾腳,因為他都不如自己的一雙布履值錢。


    旁山風聽了南土的話,暗暗的握緊了拳頭,他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死也要死得有骨氣,這是小時候父親告訴他的話,他一直牢記,隨即他毫不退縮的說:“在我眼裏你連一個奴隸都不如,連一條狗都比不了,在你的體內流的不是人血,是滿是瘡痍的膿水。”


    南土芳聽了旁山風的針對之言,氣的他橫鼻子豎臉,麵目鐵青,他還從未在眾人麵前丟過如此大的顏麵,氣極之下,他一把拔出隨身佩戴的長劍,步出幾案,一指旁山風,吹著胡子道:“賊賤奴,你竟敢羞辱於我,我等國人之名譽,豈容你一個罪奴褻瀆,今日我便將你正法,以儆效尤。”


    說完南土芳就一劍直直的刺向旁山風。


    坤譜在南土芳拔劍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悅,正要上前阻止,怎料南土芳已經長劍刺出,他心裏立刻一顫,暗道糟了。


    在其他幾個幹事還在得意,心想南土芳一劍上去肯定要了這個罪奴的命,因為南土芳在他那把長劍上已經侵淫了近十年功夫,而且他的那把劍雖然不是名劍,但也鋒利異常,他們都開始為旁山風的下場感到愉快的遺憾了。


    此時的坤譜剛剛拔出自身的的長劍,還不等坤譜一劍刺出,整個庭堂裏突然想起了一金鳴之聲。


    接著便是金屬落地的以及滴滴答答的聲音,似乎正有什麽液體低落的聲音。


    庭堂裏,南土芳背對著眾人,他的背影定格在了那一刻,他隻感覺此刻有一陣陣的疼痛傳來。


    他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劍,隻剩下了一截劍柄握在自己的手裏,他又轉頭看了一眼自己所要殺的賊奴,而這賊奴卻一臉的堅毅之色,最後他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正有一把短劍插在他的胸前,深至沒柄,那汨汨的血液像雨水一樣滴落,發出墜落的響聲,使本來就安靜的庭堂裏顯得格外的靜了,他看到了自己的血,是紅色。


    南土芳倒了。


    他就那樣愣愣的栽了下去,震得整個庭堂咚的一聲。


    旁山風手裏握著短劍,劍身上的血慢慢的流到了手掌上麵,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那血的顏色就像一個漩渦一樣,不停的吞噬他的心神。


    旁山風也倒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們完全不知道會而生這樣的事,死了一個南土芳,而兇手此刻也莫名其妙的栽倒了。


    坤譜此刻的心在劇烈的跳動,他沒有想到這個奴隸旁山風竟然敢殺人,而且這麽年幼。


    坤譜握著旁山風的那把短劍,再看了一眼南土芳所佩的長劍,一字斷口,整齊而平滑,可見旁山風所持之劍的鋒利!


    坤譜自認為,他自己的佩劍同月與此短劍相比,亦相去甚遠!


    旁山風究竟是什麽人?他怎麽會有如此寶劍?一個逃命的奴隸身怪寶劍珠玉,而且包袱內還有一不知名的器物,甚是沉重,他到底是什麽人?


    姬虔對這個旁山風的好奇無異於坤譜。


    四月初八的夜晚,月亮就如此刻庭堂裏放置的劍一樣明亮。


    幾案上有三把劍,一把是旁山風的短劍連人,一把是南土芳的斷劍,最後一把是姬虔自己的逐狼,傲劍錄排名第二十九位。


    姬虔無視南土芳的斷劍,也不理會他死的如何不公,隻是靜靜地注視這旁山風的短劍連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逐狼亦可以斬斷普通銅劍,然後那切口絕不會那麽整齊畫一,光滑如鏡。


    顯而易見,這把刻著連人二字的短劍,定是可以在傲劍錄裏排名前二十位。


    而他的逐狼僅僅排名第二十九位。


    坤譜看到姬虔一直注視著那把短小的寶劍,不由得先是咳嗽一聲,破了冷場,對著姬虔說:“主上莫非看上了這把叫連人的短劍?”


    姬虔將連人輕輕放在了幾案上,隨即又拿起了自己的逐狼,轉身走到了棱窗跟前,望著空中的鉤月,緩緩的說:“寶劍贈英雄,寶劍亦識英雄,既然此劍已有所屬,我又何必奪人所愛,做那不丈夫的勾當。我有逐狼,足矣!”


    坤譜聽了姬虔的話,又掃視了幾案上的連人一眼,連主上姬虔都如此動心此劍,他又如何能免俗呢,隻是他知道主上誌不在此,主上拒絕將這把寶劍占為己有,就是在提醒自己,作為庶常大夫,要有所抱負,就不能因為財寶而荒廢誌向,所謂喜好靡靡之音者,往往恨恨而終矣!即選擇了逐狼,又見異思遷,於劍心不穩。


    坤譜終於沒能向主上提起所要此劍的話,他看著姬虔的背影,定了定神,道:“啟稟主上,那旁山風有命案在身,這案該,該如何斷得?還請主上示下。”


    姬虔聽了此話,忽的轉過了身子,拿起了連人短劍,直視坤譜說:“能持此劍和珠玉的人,定非常人,而且當日春耕時節,此子與我良邑大有助益,今日雖然他殺了幹事南土芳,也是逼不得已而為之,否則死的就是他旁山風了。


    依你之見,是希望他被南土芳殺了,還是希望出現如今這個結果?隻是他在十五歲如此年少的時候,就執劍殺人,長大了恐怕也是一方風雲人物。”


    “屬下當然是希望他活著,他能從隨楚大戰中逃得性命,且身懷重寶,又為我良邑立下如此大的功勞,屬下的意思是一定要留下此人,為我所用!”坤譜言辭激烈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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