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十四年七月初五,池樂的街市已是熱鬧非凡,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節從這一日開始。


    已結良緣的自然是要去月老廟還願,尚未找到良配的也會去月老廟求個姻緣,因此這一天池樂街市城隍廟的月老殿,那是一個人滿為患。


    年輕的男男女女在人群中穿梭,盡管因為人多的緣故,殿門外顯得十分的擁擠,但是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期待與喜悅。


    街頭巷尾,賣糖人的小販吆喝聲此起彼伏,引得孩子們爭先恐後,傳來陣陣稚嫩的孩童笑聲。


    月老殿前,香煙繚繞,燭火閃爍。眾人紛紛跪拜,祈求著心中的願望。而殿內,供奉的月老像慈眉善目,仿佛真的在傾聽人們的祈求。


    顧司璟伸手牽過雲離卿的手,兩人就就這樣跪在月老像下,兩隻手緊扣在一起。


    等待夜幕降臨,月上中天,街市變得更加繁華喧囂。


    街道兩側也紛紛亮起了燈火。燈火如海,光影婆娑。


    “卿兒,來嚐一下這個,味道還真不錯!”盡管坐擁天下,但是民間的小吃他確實極少能吃到,倒是雲離卿因為自小便在宮外長大的,對於這些民間小吃倒很是在行。


    “這個也很好吃的,你嚐一嚐……”雲離卿舉了舉手中的一碟味道略有些怪的吃食,送到顧司璟麵前,臉上全是作弄的神情。


    出了皇宮,不能再喊皇上,最後在顧司璟是堅持下,變成了夫君。


    雲離卿倒也不反對,因為他也沒有資格反對。


    離宮前顧司璟特意交代,“夫君”喊少了,迴去他會慢慢的索要迴來。


    對此雲離卿也不在意,隻是在偶爾的時候喊上一兩聲,以安撫顧司璟。


    “這麽臭……這……能吃嗎?”顧司璟問道。一股臭極的味道,讓顧司璟忍不住皺起鼻子。


    “夫君……”尾音微翹,雲離卿帶著幾分討好的口吻,說道,“很好吃的,不信夫你嚐一嚐。”見顧司璟躲開,雲離卿仍是壞心的再次舉著手放到顧司璟的麵前,直逼的顧司璟無法躲避。


    無奈的顧司璟隻得閉上雙眼心一橫將那被竹簽串起的帶著極臭味道的黑乎乎的東西一口吞進了嘴裏。


    若是自己真要拒絕,想來麵前的人定是不會逼著自己吞下這難聞的東西。不過對於雲離卿能夠毫無拘束的在他的麵前,偶爾流露出幾分自幼被嬌寵慣的侯府小公子一貫的神情,這些都讓顧司璟都覺得很是受用。


    所以他想嚐試著當今日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隻是一個平常的百姓,是卿兒的夫君。


    “小雲兒來吃吃看這個臭豆腐可是本王最喜歡的哦。”那人長著一張與麵前的人有著幾分相似的臉,最愛的事情便是找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哄自己吃。


    “這麽臭誰愛吃!王爺還是留著自己品嚐吧!”那時候的自己還隻是個半大的孩子,心安理得享受著那個人獨有的寵愛。


    “小雲兒來吃一口,本王絕不騙你的。”一雙含著水色的桃花眼彎成兩個半月,透著幾分討好的意思。


    “怎麽樣,怎麽樣?好吃吧……”隻等自己淺嚐了一口,那人便迫不及待的邀功。


    “你堂堂一個王爺居然愛吃這個玩意。”故意鄙視的嘲笑他,他堂堂滄越的七皇子居然愛吃這種聞起來這麽……的東西。


    但是看到那人故意掩飾的失望的時候,自己似乎是又說了一句:“不過味道還是不錯呢。”


    然後便看到那雙桃花眼中透著能讓人深陷的笑意,難怪總有這麽多閨閣千金,想方設法要嫁給他。


    那時年幼的自己是這麽想的,那一雙桃花眼確實好看,無時不刻的四處放電勾引人,果然是個禍水。


    隻是……自從他去了戰場後,他們便再沒見過麵。


    那人因為喜好山色,四處雲遊去了,有時幾年都不歸家,幸而他的王妃已為他誕下二子一女,故而皇室也不會在因為子嗣而逼著他必須留在池樂了。


    不知他是否還記得那個總愛跟在他身後像個小尾巴一樣的小雲兒呢?


    等雲離卿從迴憶中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手中的一盒臭豆腐已然全進了顧司璟的口中。不由一聲淺笑,引得顧司璟忘了手中用竹簽串著的臭豆腐,而是呆呆的看著麵前的雲離卿。


    半晌後顧司璟才開口說道:“味道確實不錯。”細細的品味,雖然聞著不是很好,但是入了口中味道卻也不難吃,反倒有一種不一樣的香味。


    “你喜歡便好!”


    雲離卿突然察覺緊扣著自己手的人,用力一拉,不出意外自己又被顧司璟拉入了懷裏,不由臉上一片緋紅,這裏不同藏卿殿,人來人往的,雲離卿不自覺的想要逃離顧司璟的懷裏。


    顧司璟趁著人群不注意的時候將人拉進懷裏後,故意低頭將自己的唇貼輕輕擦過雲離卿的唇瓣。


    “啊……你……”雲離卿不出意外的再次紅了臉頰,這人……怎可如此偷襲。


    顧司璟見了心中一動,反手將被動變主動的握住了雲離卿原本牽著他的手。


    “二位貴人的感情真好!”一旁正在紮著兔子燈籠的老者,眯著雙眼,豔羨的看著顧司璟和雲離卿。


    “世上已經很少有娶男子為妻的人了!”那老者看了眼雲離卿,見他容貌絕色,心下了然,若是他年輕時也是這番容貌,那人估計也會將他娶進門。


    隻是……歲月易老,容顏不在,對方還能一心一意對你嗎?


    男子不比女子,屈尊為人妻,那是要下多大是決心。


    他們沒有子女傍身,到了容顏老去後,被人一紙休書,便落得個悲涼的下場。


    “貴人,男子為妻不易,但願您能好好珍惜!”不管如何,這個漂亮的過分是男子,老者對他有著幾分的同情,想了想還是開口對顧司璟說道。


    “朕……我自然會對他好一輩子的!”


    “朕自然會對你好一輩子的……”時空交錯,相隔了二十多年的兩句話,竟然在那老者的心裏重疊在了一起。


    那年也是在燈火闌珊處,那人說:“阿楚,等朕迴宮,必然派人將你接迴宮裏,向天下宣布你是朕的皇後!”


    那時的他信以為真,卻哪知在得知自己容貌被毀後,那個自稱要娶他的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被迫流落在街頭,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他隻能躲在這小巷中靠一點手藝維持生計。


    可又誰知道他也曾是出自名門,他也曾是才高八鬥,他也曾年少輕狂。


    他死死地盯著顧司璟看,怪不得覺得他麵善……原來是那人的兒子,天下能稱朕的除了他還有何人?


    天元帝早立皇後,所以他身邊喚他夫君之人並非他真正是妻子。


    全天下都知道天元帝不喜男色,所以天元帝的西苑是空置,那便是連個名分都無。


    同他一樣連個名分都不曾被人舍得給的玩意兒罷了。


    當真是可惜了這樣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了。


    “我們去別處看看吧!”見那老者似乎還想說些別的,雲離卿突然覺得害怕,拉了拉顧司璟的手,帶著緊張的聲音說道。


    “聽你的。”顧司璟並未察覺不對,低頭寵溺的說道。


    那老者看著二人離開的步伐終是未再開口,繼續低頭做了手上才完成一半的兔子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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