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尋到住處,蘇明月與宋離索性便住在了城外的城隍廟中。


    直到三天後。


    月明星稀時。


    屠戶果然找了過來。


    看到城隍供奉桌上,都有些發臭了的半扇米肉。


    屠戶麵色陰鷙,血紅的雙目中,隱隱流下血淚!


    “你們為何不吃,你們怎能不吃?!”


    咆哮聲震得城隍廟隱隱晃動。


    暴怒下,屠戶渾身青筋暴起,肌肉將寬大的衣衫,撐的鼓囊囊的。


    蘇明月毫不畏懼,淡淡笑道“肉給我們,如何使用在我,你激動什麽?”


    屠戶不言,麵色冰冷。


    隻是掏出殺豬刀,似乎隨時有出手打算。


    蘇明月好似沒有察覺,依舊淡淡道“對了,那日拿了你的肉,還沒給你錢呢!說說,這肉怎麽賣的?”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插在屠戶的心間。


    他再也按耐不住,咆哮著向蘇明月衝去。


    沒有花裏胡哨的術法,亦沒有風雷相伴。


    屠戶便邁著大步子,宛如滾石般,橫行無忌的向蘇明月掠來。


    抬手打出一道雷霆,可落在對方身上,卻消散彌爾。


    蘇明月便沒打算繼續出手,一個翻身,躲過了屠戶的攻擊。


    一擊撲空,屠戶也不放棄,就在小小的城隍廟中。


    開始追逐起蘇明月來。


    蘇明月躲避的輕鬆,見沒什麽威脅。


    她一邊躲閃,還有餘力出言調笑。


    “問一問價錢,你為何這般生氣?”


    “不會是這肉來路不明吧?”


    “讓我猜猜,這肉莫不是你偷來的?”


    屠戶不理,依舊暴怒攻擊。


    蘇明月見狀輕笑一聲,一邊躲閃,一邊又問道“不是偷來的?或是說,這不會是你仇人的血肉?”


    此話一出。


    屠戶身形一頓,不過很快便繼續發動了攻擊。


    蘇明月笑聲大了些。


    繼續又道“看來是仇人了....西昌城民風樸素,城中賣肉的屠戶,也就你這一家。按說你不招惹別人,基本其他居民,便不會主動與你結仇。若說仇人....那隻能是三十年前的那段仇怨了....”


    屠戶渾身戰栗,雙目越發血紅,攻擊越發淩厲。


    “看來是了,三十年前西昌城內,流民屠殺城中原住民。城中百姓淪為米肉血食,街頭十室九空,流民鳩占鵲巢,西昌城從此易主。我猜,你必定是當年的原住民,親眼目睹了親人慘死,淪為鍋中爛肉,這才瘋狂的報複城中百姓?”


    屠戶雙目爆圓,血淚流淌,攻擊帶風。


    口中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渾身爆發出通天徹地的怨氣。


    “果然是原住民呐。按理說,你們遭受災難,乃是被害一方,可幾十年來,三十年前的慘案,卻從未有消息流傳出去,倒是有些奇怪呢!”蘇明月眼神明亮,嘴角笑容有些冰冷。


    此話一出。


    屠戶臉上驚懼之色一閃而逝。


    他氣息壓抑,攻擊的幅度減弱了不少。


    眼神帶著一絲乞求,緊閉的口齒,輕輕開合。


    吐出如蚊咬的三個字。


    “別說了!”


    “不說?你在怕什麽?”蘇明月笑的肆意,肆無忌憚道“不如我猜猜,當初你身為西昌城原住民,親眼目睹城中慘狀。可年紀幼小的你,畏懼死亡,所以便助紂為虐,幫流民抓捕其他城中百姓?”


    蘇明月咬字及重,目光死死落在屠戶臉上。


    見對方目光閃爍,攻擊速率不減。


    她又道“那或者是,你父母將你藏起,想要保護你一命...”


    屠戶渾身顫抖。


    “還有你姐姐?”


    屠戶抖若篩糠。


    “不是姐姐,是弟弟!”


    “你娘親將你和弟弟藏起來,你親眼目睹你母親慘死流民口中!可終日躲避,沒有食物和水,最後.....”


    “我說了,別說了!”屠戶猛然大喝一聲。


    猙獰的麵龐,宛若惡鬼。


    速度力量極限爆發,瘋狂的攻向蘇明月!


    然而,即便這力量、速度,甚至不比一般先天強者要弱。


    可身為天人四重的蘇明月,躲閃起來,依舊留有餘地!


    “我知道了,所以為了活命!你主動出現,讓流民發現了自己?...不對,將自己弟弟獻出,而且和那些流民,一同吃了你弟弟!”


    啊!


    一聲淒慘的聲音從屠戶口中爆發。


    他抱著腦袋,痛苦的在地上翻滾。


    蘇明月停下,看著地上的屠戶,眼神尖銳。


    口中不停,輕聲低語湊上前,附耳說道。


    “這三十年來,你每日都在做夢。夢中全是那日,你父母慘死流民口中的場景。你弟弟保護你,同樣慘死的畫麵。


    所以你打算報仇,將當年所有知情人,統統殺死!即便不知情,隻要是那些流民的後代,你也不打算放過。


    你理所應當的認為是報複,是複仇。


    可隻有藏在內心深處最陰暗的你自己明白,除了複仇。


    你更想要的是....徹底埋沒那段曆史...埋沒那段關於自己,不堪的過往!”


    !!!


    屠戶身形僵住,不在抱頭掙紮。


    他仰麵,目光呆滯的盯著天花板。


    原本血紅的眸子,瞬間變得黑白分明。


    嗡嗡嗡。


    一道道黑氣,從他周身逸散,盤踞在虛空之上。


    很快,這三道黑氣,顯化出三道人影。


    那三道人影,分別是一對夫婦,還有一個年幼的稚童。


    三道人影身形虛幻。


    淡淡金光環繞周身,即便黑霧彌漫身側,可始終無法突破金光,侵入其中。


    三人寶相莊嚴,不帶一絲邪惡、陰鷙。


    唯有目光投向屠戶時。


    某種這才帶有一絲情感,那是深深的留戀。


    天下萬般兵刃,唯有過往傷人最深。


    看到這三張熟悉的麵孔,屠戶無神的眸子,滾滾淚珠湧出。


    “爹、娘、弟弟!”


    三人的出現,宛如利劍,徹底擊穿那封印最深的傷疤。


    屠戶眼眸躲閃,不敢去看。


    三人嘴唇嚅囁,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最後。


    隻留下一聲深深的歎息後,身形開始兵解,一寸寸崩碎。


    眼見親人消散,屠戶終於不再逃避。


    他狼狽的從地上爬起,拚命的上前,張開懷抱。


    似乎要將破碎的親人,聚合在一起。


    隻是,點點星光,從他周身穿過。


    任他如何努力,也無法留下斑點.....


    他目光兇狠,宛如野獸般轉身,死死盯著蘇明月。


    當即便向蘇明月衝去。


    “還我父母,不然我殺了你!”


    “你還要執迷不悟嗎?你可知道,若非放不下你,他們早已輪迴超脫,何必損耗陰德,苦苦護了你三十年!”


    麵對屠戶的攻擊,這次蘇明月不在躲避。


    纖細柔嫩的玉掌張開,迎上了屠戶的重拳!


    砰!


    拳鋒被擋住,屠戶拚勁全力,卻無法讓蘇明月向後挪動一步!


    “舉頭三尺有神明,沒了親人守護,你不過是一介凡人罷了。”


    “親人愛你何其無辜?你為何要如此執迷,纏著他們不放呢?”


    此話一出。


    屠戶渾身一抖。


    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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