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蔡府內,蔡京一人獨坐書房,閉目顰眉,正在思索著什麽。


    傍晚時分,與宋仁的麵見,讓他心緒難平到此刻。


    那龐大的利益,和正兒八經的功名,都深深吸引著他。


    而對方的要求,居然會是這麽簡單。


    驅散那一夥草寇?


    梁山草寇入燕雲十六州一事,他自然知曉。


    甚至,下人還專門替自己授意,與那夥賊人接觸。


    整整十五萬大軍,大宋無需出一粒糧食,一文銅錢,對方便打著大宋名號,替朝廷出征燕雲十六州。


    這等好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見,蔡京身為丞相,如何會拒絕?


    自己所要付出的,不過是放出幾個蟊賊而已,這算得了什麽?


    “沒想到,那一夥草寇,還真有些作用!”蔡京感慨一笑。


    當初他默許此事,主要便是因為白嫖自然香,他沒有理由拒絕。


    當然,他並不指望梁山一夥能有任何作為。


    哪怕今日宋仁找來,他也隻當那夥草寇,在燕雲十六州,又做起了老本行來。


    專幹藏匿深野,打家劫舍的勾當。


    宋仁剛剛收複燕雲十六州,正是鞏固勢力的關鍵時期。


    而緊握手中的權力,除了絕對的武力外,還要發展民生、經濟。


    遼境經曆多戰,自然是百廢待興之初。


    想來是無暇顧及這些草寇作亂。


    遼境境內商路一開,這些作亂的草寇,想來成了宋仁頭疼所在。


    剿匪要花錢,而且這些匪寇打不過往深山老林一鑽,又難以尋找。


    確實麻煩!


    蔡京料定宋仁難以解決此事,這才找到自己。


    想到此處,蔡京笑了笑。當即開始動筆。


    宋仁送給他的利益不小,他自然不會放過。


    次日清晨。


    蔡京帶著奏折,天未亮,便出門向皇宮而去。


    不同以往上朝時,那般頹廢,滿臉風霜。


    此刻的蔡京意氣奮發,滿麵紅光。


    ......


    上朝前夕,宋徽宗與太子趙構正在一同用早膳。


    “你決議何時對蔡京動手?”宋徽宗沉聲問道。


    趙構輕笑一聲,放下手中碗筷道“今日早朝!”


    “哦。”宋徽宗應了一聲,便不在作答。


    趙構滿臉微笑。


    若是先前,他想要陷害蔡京還真不怎麽容易。


    隻憑勾結綠林匪道,玷汙朝廷聲望一事,手段著實有些不夠看。


    可如今,他卻是有十足的把握!


    很快,早膳用罷。


    父子二人便共同向朝堂而去。


    趙構身為太子,自然有聽政的權力。


    入了朝堂,此刻殿下,滿朝文武早已等候多時。


    宋徽宗看了眼身旁的太監。


    很快,太監尖銳的嗓音,傳遍大殿。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臣有本要奏!”


    這時,太子與蔡京,紛紛走出位列,同時出聲。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皆是詫異的看了眼二人。


    畢竟。


    趙構剛剛獲太子之位,屬於朝政菜鳥。


    一般都是傾聽大臣議論國事,很少會奏稟陛下。


    而丞相蔡京。


    因年事已高,深知朝廷詭譎多變的情況下,蔡京已經有五年時間,緘口不言。


    隻有宋徽宗詢問時,才會給出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十分的油滑。


    然而今日。


    這一個菜鳥,一個老鳥,居然都有事啟奏陛下,倒是頗為稀奇。


    宋徽宗看了眼趙構與蔡京。


    多年的情義,還是讓他稍稍偏向了蔡京,讓其先行稟報。


    算是完成這最後一次友好交流。


    “蔡卿,你有何事要奏啊。”


    被陛下率先詢問,蔡京並無意外,他拱手躬著身子,臉上是難掩的欣喜道“陛下,昨日靠山王宋仁,找到了臣下!”


    什麽?


    宋仁來大宋了?還找了丞相蔡京?


    這是什麽情況?!


    滿朝文武皆是一怔,愣愣的看向蔡京。


    便是宋徽宗,也是神情呆滯的看著蔡京。


    好家夥,這算是自爆嗎?


    趙構詫異的看向蔡京。


    昨日,他從密探那裏得知,宋仁暗中潛迴大宋。蔡京秘密接見了對方。


    今日早朝,他便是特意打算拿出此事,以此來除掉蔡京!


    可沒想到,自己還沒開口,對方居然先自爆了!


    “他想幹什麽?”趙構心裏隱隱有所不安,但蔡京話沒有說完,他自然隻能靜觀其變。


    無視眾人的震驚。


    蔡京對上宋徽宗審視的目光,麵露欣喜的將事情的原委,還有自己與宋仁交談的內容,盡數匯報給了宋徽宗。


    當然,蔡京隱藏了宋仁與自己利益交換一事。


    隻是著重點明,自己特意安排一眾綠林匪道,以招安之名,命其攪亂遼境發展。


    這才促使宋仁不堪負重,前來求和。


    此話一出。


    滿朝文武的讚美聲,頓時響徹大殿。


    然而,還是有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夾雜在其中,尤為刺耳。


    不用猜,這出聲之人,自然是氣急敗壞的太子趙構了。


    “蔡大人,與綠林勾結,是否壞了咱們官家的顏麵?還有,這些抗靠山王的義士,如今正在遼境攪動風雲,咱們貿然將其招迴,是否有些不妥?”


    趙構壓抑著怒氣,臉上掛著牽強的笑容,眼神直勾勾的看著蔡京。


    像是要活吞了對方。


    蔡京不解趙構的眼神,不過麵對詢問,他理所應當的說道“勾結綠林雖然不齒,可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此事並無不妥。至於太子所說,這些義士在遼境攪動風雲.....”


    蔡京笑了笑,話說了一般。


    然而,群臣那竊竊私語的聲音,還是令趙構隻覺得渾身有螞蟻再爬一般,難受的不行!


    “一群匪寇,在遼境攪動風雲?嗬嗬,太子怕是不知道宋侯爺的手段吧!”


    “我看啊,就是宋侯爺感覺一群蒼蠅圍繞在耳邊,殺又殺不絕,又惡心人,故而這才出此下策,求個安靜。”


    “我倒覺得這是宋侯爺念起了與官家的布衣之交,不忍關係太僵,主動來示好的哩。不然一群烏合之眾,如何能擋下侯爺的雷霆手段?”


    毫不意外。


    無人看好梁山。


    沒有人相信,一個能力敵萬軍,在金遼戰場攪動風雲的男人,會敵不過一夥綠林匪寇!


    宋徽宗沒有阻止群臣的議論聲。


    他心裏自然也認同了群臣的說辭。


    當然,他也沒忘了今日的目的。


    不管怎麽說,勾連綠林惡心宋仁,乃是太子趙構的注意。


    哪怕蔡京今日主動背鍋,可若是事情敗露,宋仁難免尋仇。


    而若是隻殺了那名傳信的“下人”,很容易讓蔡京察覺不對,事情終究還是會敗露。


    為了保護太子,蔡京不得不除!


    宋徽宗隨意的誇讚了一番蔡京後,便壓下朝堂的議論聲看向趙構“太子,該你了。”


    該我了?


    太子一愣,隨即看向宋徽宗期待的目光。


    宛如一把刀子,在他的心間反複抽插。


    趙構心疼到無法唿吸,一時間,無語凝噎,不知從何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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