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段卓蓀並不知道,他與朱炳坤的關係,不是通過幾句話就能改善得了的。


    一個人的學識,可以通過學習提升,但一個人的見識,則需要閱曆。


    顯然,段卓蓀的閱曆還不夠豐富,他脆弱的內心,很容易通過慌張的眼神和言語上的奉承表現出來。


    比如他現在問的這個問題:“你跟胡市長關係很好嗎?”


    這就很有矛盾,第一,這話不能當著朱炳坤的問,就算要問,也隻能向第三方詢問;第二,這話不說出口更好,朱炳坤與胡誌輝的關係,需要他去觀察和判斷,而不是直接問當事人。


    這不僅會讓朱炳坤覺得尷尬,也顯得段卓蓀不懂人情世故。


    朱炳坤聽了之後,也沒有正麵迴應,隻是緩緩地說:“胡書記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領導,很支持我的工作,特別照顧我。”


    他在孫國瑋和段卓蓀麵前,一直沒有喊胡誌輝為“胡市長”, 這說明,他一直把胡誌輝當成老領導看待。


    包括剛才與胡誌輝通電話,他都是喊“胡書記”。


    朱炳坤不是湘嶺市的幹部,他可以不用喊胡誌輝目前的職務。


    孫國瑋突然說道:“小段,先眯一會吧,迴去後還有工作呢。”


    段卓蓀直接問出這樣的話,他也覺得很不合時宜,甚至讓他都覺得臉上無光,但朱炳坤的迴答很得體。


    有的時候,一句話,就能讓人知道差距有多大。


    與朱炳坤聊天,感覺輕鬆愉快,而段卓蓀呢,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總是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不僅想要炫耀自己,還要打壓別人,這樣的人,誰敢交往嘛。


    很多時候,遠離一個人,是經過細微觀察之後的決定。


    此時的段卓蓀,甚至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孫國瑋淘汰了,他隻覺得,孫國瑋特別關心自己,看重自己,讓自己先休息,迴去後能好好工作。


    都說智商相差20,溝通起來就會很困難,而如果智商相差40,那就沒辦法溝通了,完全看不懂對方在做什麽,甚至雙方都覺得對方是傻子。


    其實,情商相差20,才會溝通特別困難。


    如果不是在朱炳坤的車上,孫國瑋甚至都要當麵訓斥段卓蓀了。


    為什麽同樣都是古南大學中文係出來的,朱炳坤的表現那麽優秀,而段卓蓀則如此不堪呢?


    胡誌輝定的地方,距離湘嶺市政府很近,叫土菜公館,裝修還是比較考究。


    “小段,你先迴去把這次的情況整理出來,明天早上八點交給我。”


    到地方之後,孫國瑋卻把段卓蓀給支走了,他與胡誌輝見麵,段卓蓀就沒必要再待在這裏了。


    在飛機上,在迴來的路上,那是沒辦法,隻能忍著,迴到市裏了,段卓蓀必須“消失”。


    段卓蓀說道:“好,炳坤,今晚就別走了,明天我約幾個同學,一起聚一下。”


    此時他已經有些迴味了,自己突然就成了局外了。


    可孫國瑋的指示,他不敢不聽,哪怕再不舍,也隻能黯然離開。


    現在,他隻能把希望都寄托到朱炳坤身上。隻要能跟領導攀上關係,他不會乎給朱炳坤當陪襯。


    朱炳坤說道:“我出來也好幾天了,明天一早得向領導匯報工作,下次有機會再聚吧。快過年了,機會多得是嘛。”


    段卓蓀說道:“那就說好了,過年的時候聚一下。”


    孫國瑋瞪了段卓蓀一眼,這人怎麽不知道聽話呢,朱炳坤的話,明顯就是推辭之言嘛。他還要跟人家“說好”,豈不是讓人為難?


    “到時再說吧。”


    隨後,朱炳坤就陪著孫國瑋進了飯店,這個土菜公館雖然名字土,但走進去,家具什麽的,一點也不覺得土。


    胡誌輝已經提前訂好了包廂,他們到了之後,沒過幾分鍾,胡誌輝也到了。


    胡誌輝是常務副市長,級別比孫國瑋要高,他請朱炳坤和孫國瑋一起吃飯,卻要最後一個到,這才符合規矩。


    如果胡誌輝先到包廂等著,孫國瑋反而會誠惶誠恐。


    當然,朱炳坤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他隻會覺得理所當然。胡誌輝在麵前,可別想擺領導的架子。


    自從胡誌輝離開淘沙縣後,朱炳坤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看得出來,胡誌輝的領導派頭又大了些。


    這麽年輕的副廳級實職幹部,在全省也是不多見的呢。


    當著孫國瑋的麵,朱炳坤還是很尊敬的,胡誌輝一進來,馬上快步迎了上去,隔著老遠就伸出了雙手:“胡書記好。”


    胡誌輝也抓住了朱炳坤的手,親切地說道:“炳坤同誌,辛苦你了,國瑋市長去京城跑創建全國科教興市城市,接機的車子在路上拋錨了,要不是你,迴來就得耽擱呢。”


    做戲就要做全套,既然朱炳坤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他自然也得熱情洋溢。


    朱炳坤謙遜地微笑著說:“能為湘嶺市的創建全國科教興市城市,盡一點小小的綿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等會我們湘嶺市要好好感謝你。”


    胡誌輝在說到“感謝”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在酒桌上,要感謝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敬酒。


    這可是胡誌輝的地盤,孫國瑋能當副市長,那也是“久經”考驗的幹部。


    二對一,朱炳坤今天晚上別想站著離開湘嶺。


    朱炳坤連忙說道:“你是我的老領導,為領導服務是我的天職與榮幸,怎麽能說感謝呢?再說了,我與孫市長也是一見如故,要說感謝,應該是我感謝湘嶺市,給了我一個為領導服務的機會,給了我一個結識孫市長的機會。”


    胡誌輝說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會說話,越來越成熟了。”


    雖然朱炳坤說得很漂亮,但胡誌輝可沒打算放過他,他和孫國瑋主動向朱炳坤敬酒,朱炳坤總不能不喝吧?


    胡誌輝覺得,以他和孫國瑋的酒量,對朱炳坤“圍追堵截”,把朱炳坤放倒,還不是隨手拈來之事?


    哪想到,朱炳坤喝了三瓶茅子,竟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反倒是胡誌輝和孫國瑋,已經有些力不從心。


    胡誌輝不是個意氣用事之人,既然喝不過朱炳坤,那就不喝了。再喝下去,他就要被放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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