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微應是,徘徊在門外不去。蘇濂便跟李、楊二人先走了。


    朱正熙抱著膝蓋,有種無所適從之感。他從沒有想過要當皇帝,也許是本能地逃避,所以他明知道父皇失盡人心,也沒有辦法下決心推翻他。可他是太子,是名正言順的儲君,除了他當皇帝,能讓所有人放心,又能怎麽辦呢?


    他知道自己性格裏的優柔寡斷,不一定能做好皇帝,但現在他們一路推著他走到了那個位置麵前,硬要他坐上去。


    他不得不這麽做,而一旦坐在龍椅上,腳底下便懸著萬丈深淵。這天底下最高的位置,寒冷刺骨,身邊再無一個人。


    朱翊深原本要進宮麵見朱正熙,到了宮門口,稍稍打聽,得知蘇濂等閣老都已被朱正熙請迴去,東宮似乎正閉門謝客,他便原路返迴。


    到了指揮所,手底下的人稟報,溫嘉本來也阻攔他們不讓進府,後來他們把朱翊深的親筆信交給溫嘉,溫嘉閱後神色大變,沒再阻攔他們。所以他們都暗暗好奇王爺到底寫了封什麽信給溫總督。


    朱翊深換下甲胄,收拾妥當,正要從指揮所離開,身後的窗子卻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他轉迴頭,窗戶緊閉,可這屋裏卻好像多了一個人的唿吸。朱翊深緩緩地往窗台走去,一把拉開屏風,果然有個人靠在牆上,玩世不恭地對他揮手。


    那人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穿著一身燙金祥雲紋的藍底深衣,身量高挑,眉目出眾,顯得十分富貴。


    朱翊深吃驚,一下將屏風扶正,三兩步過去關上門,低聲道:「你怎麽在這兒?」


    那人慢悠悠地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放心,我的好侄兒,這周圍我都安排了人,不會被發現的。」


    來人正是順安王朱載厚,也是這國中最為富貴之人。


    他抬頭認真打量四周:「你這指揮所太過寒酸了些。改天我命人送些東西來裝點裝點,才符合你的身份。」


    朱翊深冷冷地看著他:「是你故意泄露自己的行蹤給李青山那些人?意欲何為?」那碎玉軒經營也不是一兩年了,憑朱載厚的本事,想讓人查不出線索易如反掌。朱翊深早就懷疑這次徐鄺和李青山能查出碎玉軒的事,一定是他自己背地裏走漏風聲。


    朱載厚輕輕笑:「是啊,皇叔這不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拿迴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原本連援兵都給你備好了。誰知道你臨門……臨時又改變了主意?真是無趣的很那。」


    朱翊深從齒縫間吐出幾個字:「那我真該好好謝謝皇叔。給你一劍如何?」


    朱載厚被他的表情和語氣逗樂,起身一把攬住他的肩膀:「你說你這孩子是不是傻?送到你手邊的皇位,你竟然不要?天下至尊的位置,你就真的從來沒有想過?你父皇從小辛辛苦苦地培養你,可不是讓你給人當手下的。」


    若是前生,朱翊深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可是他當過皇帝,在那五年的時間裏,也已經嚐夠了這天下至尊之位的辛酸。何況若澄不喜歡紫禁城,她說紫禁城裏的人都是被困住的鳥兒。這句話莫名地觸動了他。


    朱載厚觀他的神情,認真說道:「深兒,你有些變了。」


    朱翊深迴看著他,他鄭重地說道:「你眼睛裏變得有情,不像從前一樣冷冰冰的,好像什麽事都入不了你的眼。果然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要是再多娶幾房姬妾,沒準你也能給皇叔講講笑話了?」


    朱翊深沒想到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居然說出這麽一番廢話,惱得一把推開他,朱載厚倒退兩步,摸了摸胸口:「你可擔心些,皇叔不迴武功,別把我這一把老骨頭給推散了。」


    朱翊深不理他,徑自往外走。


    朱載厚不緊不慢地說道:「好好好,你走吧,你上次托我查的事情我就不告訴你了。」


    朱翊深停下腳步,頭也不迴:「你這麽快就查出來了?」


    「這天底下有我查不出的事情嗎?不過結果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他是誰?」朱翊深終於轉過身。前世他便對那個人十分欣賞,但出於對隱士的尊重,他沒有追查他的來曆。可今生,他發現自己還是放不下,總覺得跟那個人有些緣分,想要知道他到底是什麽身份,好歹能夠交個朋友。


    「清溪是個女子。」朱載厚笑盈盈地說道。


    「女子?」朱翊深難以置信,他從來沒往這方麵想過。


    朱載厚很高興看到侄子吃驚的表情,然後接著說道:「不僅如此,她就在你身邊。」


    這下朱翊深徹底困惑了,他身邊竟有如此人物?他仔細篩選了一下他身邊的那幾個女子,想來想去都猜不出是誰,虛心道:「請皇叔告知。」


    「唉,我要是你的娘子,真得哭出來。明明滿身才華,自己的丈夫卻全然不知。你可知道她在臨摹方麵的天賦異於常人?而且她鑒定字畫的本事,在京中也能排的上號了,幫她舅父的鋪子看過的字畫就沒有出過差錯。不僅如此,她托沈安序在江南買了院子和田莊,每月進賬頗豐,富得流油,這些你都不知道?嘖嘖,別說我沒告訴你,你家寶貝娘子筆下的清溪在外麵的黑市叫到什麽價錢了?你可得仔細護好了。」


    若澄竟就是清溪?他記掛了兩輩子的人,居然是她?朱翊深愣在那兒,半天沒有反應過來。怎麽會?他見過她寫字,最多算工整,清溪的字卻有神有韻。可若是她故意藏拙呢?為什麽要瞞著他?還有江南買院子和田莊,要幹什麽?她要去離開京城去江南?


    朱翊深的手忽然握成拳頭,丟下幾個字:「我有事,不送。」說完,人已經拉開門出去了。


    朱載厚歎了口氣。費盡心思幫他打聽了這些,沒個謝字就算了,還如此冷漠,真叫人寒心。


    ……


    若澄聽說宮中的事順利解決,高興地在門房那裏等朱翊深。沈安序一大早就來了,他之前受朱翊深所托,說若是宮中有變,就將若澄送出京城。他沒有收到朱翊深的通知,所以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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