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腦海裏一片空白,隻覺得身體沉重得連動動手指都費勁。


    房間沒有開燈,四周昏暗一片,隻聽見房裏的儀器聲規律地響起,又似乎有匆忙的腳步聲……她隱約感覺窗邊有一個人,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的方向。


    壓抑,沉默。


    周知平躺著沒有力氣,可胳膊上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人緩緩走過來,聲音淡淡,“你醒了。”


    “樓、樓昀書,”她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嗓音沙啞,“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


    煙霧繚繞升騰,隻見背後一張俊美無比的臉龐泛著絲絲青白之色,這般的冷漠詭異,令人顫栗不已。


    “你是誰?”


    那人收起唇角那絲冰冷的笑意,猝不及防地掐住她的脖子,周知眼中閃過驚恐,隻覺得肺裏連空氣都變得稀薄起來,她拚命掙紮,“咳咳……我,忻言……”


    周知眼角沁出眼淚,一絲窒息的感覺從咽喉傳來,可她沒有絲毫反抗的力氣。


    刹那間,門被猛地撞開——


    周知餘光瞥見有人衝了上來,直直將她身上的人拉開……


    路忻言眸色一暗,胸膛裏揚起熊熊燃燒的烈火,用力地往那人臉上揍了一拳,“你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我不過是讓這個贗品消失!”


    樓昀書不甘示弱,他眉眼輪廓鋒利冷然,帶著極重的戾氣迅速迴擊,招招狠辣,兩人迅速扭打起來……


    路忻言微微喘氣,出聲道,“和周知沒有關係。”


    “你放走了她。”樓昀書眼皮微抬,伸手拭去嘴角的血跡,那雙幽冷陰的眸子盯著他,“而我原本可以將她留下……”


    “自願的嗎?”


    路忻言打斷他的話,自顧撚了根煙,吐出一口煙霧,唇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弧度,“如果是自願的話,她選擇的人為什麽是我?”


    “我跟你不同,我願意給她自由……”


    等到她會重新迴來的那天。


    樓昀書眼中含著的浮冰已迅速地凝聚,似是覆蓋上寒冰。


    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希冀也被人抹滅。


    失望、憤滿的情緒如洪水決堤般湧入心底,她騙了他!


    樓昀書任由自己的情緒如藤蔓般瘋長,那淬毒的枝條將人緊緊捆綁絞殺。他低著頭,細散的碎發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那雙清墨般的眼眸深邃似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極淡的紅暈,他伸出手,似乎要將那虛影緊緊抓住。


    真實也罷,虛幻也罷,


    他不會放手。


    ……


    良久,周知才敢怯怯出聲,“忻言……”


    路忻言循著視線望去,那雙瑩瑩啜泣的臉上似是熟悉又陌生,直到星火點燃指尖,他才緩緩出聲,“人我帶走了。”


    周知流著淚任由他抱起,心中有些欣喜,那種被需要的滿足感填補了內心的空缺,忻言沒有放棄她……


    隻是,餘光瞥見那個角落裏的人,他背靠著牆壁一角,半晌才像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冰雕,終於活過來了似的,從鼻腔中輕輕發出一聲笑,滲著毫不掩飾的嘲弄。


    ……


    周知坐在副駕駛上,低頭看見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針孔,那是她昏迷之後輾轉在各個醫院之間,檢查過無數遍身體留下的痕跡。


    可這幢陌生的大樓並不像是醫院,甚至令人有些排斥和恐懼。


    車子平緩上路,氛圍顯得有些安靜。


    周知打開車窗看了眼後視鏡裏的自己,明明是看了無數遍的臉她卻依舊有些陌生,明明是她自己經曆過的人生卻也變得不真實起來。


    就像是在夢中走過的現實,她成為了最真實的演員。周知有些不安地攪著手指,“忻言,我昏迷了很久嗎?”


    “嗯,一周了。”


    路忻言有些遲疑,“你,想起什麽了嗎?”


    聞言,她神色一怔,“我隻記得自己在忙畢設開題的事情,那天你來接我,我們說好要一起吃晚餐……”


    “…嗯。”路忻言沉默下來,他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失落。


    周知沒注意到他眼中的異樣,有些擔憂地問出聲,“那我身體應該沒什麽事吧?”


    見他點頭,她心中鬆了一口氣。


    周知轉了轉自己的手腕,感覺到體內源源不斷的力量似乎迴來了,她似乎對一切充滿好奇,伸手打開車前的擋板,對著小鏡子仔細照了照現在的模樣,小巧的五官秀氣,臉色卻有些病態的蒼白,這是她自己。


    周知對著鏡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卻不小心將邊上小熊貼紙碰掉了,隨著猛地一刹車,她不受控地撞在擋板上,聽見旁邊驚怒的聲音響起——


    “別動她的東西!”


    周知愣愣地僵在原地,她的東西?可這分明是她在喝咖啡時隨手貼上的啊!


    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太對勁,還有他和樓昀書之間莫名其妙的對話,略微有些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忻言,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路忻言盯了她幾秒,沉聲道,“沒有,是我的問題。”


    一路上,周知沒再說話,她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


    等到家的時候,她沉默地解開安全帶,聽見他說,“我要出差了,這段時間大概不會來找你。”


    “好,一路順風。”


    周知想,如果是以前的她應該會表現的很不滿,纏著他索要禮物之類的,可是現在她隻覺得身體邁不出一步。


    路忻言沒下車,看見她站在窗外乖巧地點頭,就像是平常那樣,隻是他知道迴不去了……


    周知忍著發酸的鼻尖,看著他垂下目光,像是在克製著情緒,眼裏有一絲化不開的惆悵。


    接下來的兩個月,她通過了畢業設計的選題方向,並且有了實質性進展。


    周知並不打算花太多時間在畢設上,她重新撿起了以前的畫稿反複修改,投了幾個關注度較高的比賽,和工作室的夥伴們去參加各城市的沙龍,展覽,日子過得好像也逐漸充實起來。


    一月初,已經開始下雪了。


    路忻言去了h市。


    他們減少了聯係,原本周知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可是一旦全身心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上,銀行卡上不斷增加的存款,還有設計新作品時帶來的滿足和價值感,好像讓人覺得沒什麽可焦慮的。


    再一次聽到他的名字,是在一款火爆全網的末日生存遊戲發布會上,當他站在會場中央的那一刻,底下的人似乎都被這位年輕英俊的創始人所傾倒,毫無例外,他成為了在場所有人視線的焦點。


    那時橙子還特意拿視頻給她看,說男朋友就要找這樣的……周知隻是笑笑,他們並不知道她和路忻言的關係,隻是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


    偶爾,她也會跟遠在巴黎的南昔視頻通話,南昔決定要繼續攻讀巴黎頂尖藝術學校的碩士,並且邀請自己一起去。


    周知原本沒有這個打算,可是在她經常分享的一些日常生活中逐漸有些心動了,這是一個對藝術心生向往的人都為之憧憬的地方。


    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趕赴這一場未知的未來,可自己究竟在猶豫什麽,她也不知道,或許是為了在等一個人……


    直到過年那幾天,周知接到一個電話。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路忻言流淚。


    她的心隨之驀然一緊,原來,她心目中這個驕傲自矜的少年,也是會受傷的。


    宿溪將懷裏的人交給她,臉上表情又是欲言又止,


    周知知道他想說什麽,但她此刻好像也有心無力。


    因為此刻他口中呢喃的名字,好像並不是她。


    開車送他迴家時,周知才覺得自己應該死心了。


    或許,她也想不到自己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重新見到那個人,周知。


    周知怔怔地凝視著無比真實的人,她曾打開過的潘多拉魔盒,祈求上蒼的神使終於又降臨在眼前,那心中閃過的貪婪、卑微、痛苦、癡狂的情緒似乎又一次卷土重來……


    恍如隔世。


    她記起來了,神使不是她,而是另外一個人。


    ……


    “忻言,歡迎迴家。”


    那人抿唇一笑,她的長相本就無可挑剔,五官柔和的毫無瑕疵,她的聲音溫柔好聽,靜靜站在原地一切看起來都那麽美好溫馨。


    那麽真實,卻又那麽虛假。


    周知隻覺得一股冷氣從腳底冒了上來,她忽然明白,這應該就是當初要銷毀的z項目,


    可它原封不動地出現在這裏。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路忻言走上前小心謹慎地擁抱她,和她說話,和她微笑,就像是普通情侶相處的那樣,周知下意識後退一步,囁嚅著,“忻言,她不是周知啊……”


    她怔怔地看著路忻言,他的喉結上下輕滾,眼角被熏上了點紅,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聲音低啞至極,“是啊,她不是。”


    路忻言的話宛若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她隻覺得耳畔嗡嗡作響,不知如何開口。


    明明她應該是難過的,可是心底有一個聲音卻告訴她,不必難過。


    她一開始厭惡自己,拚命追尋著路忻言的腳步,企圖從他那裏獲得安慰和滿足感,可是那個人的出現讓她明白,當你開始愛自己時,才會擁有愛人以及被愛的能力。


    周知想,她或許早應該放下這種執念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想再一次放棄自己。


    周知轉身背對著他,淚珠像斷了弦的珠子,可聲音依舊鎮定,“我知道,她走之後你一直在背後幫我,可你不能為我保駕護航一輩子……”


    “忻言。我決定了,和南昔一起去巴黎繼續深造,之前這種夢想對我來說挺遙不可及的,可當我發現自己能伸手能夠著時,還是不想輕易放棄,我值得擁有更好的未來……”


    即便未來沒有你……


    她的聲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哽咽,“之前你和樓昀書對我做的事……我也不會計較。你說的對,我需要重新認識新的自己,我想擁有一往直前的勇氣。”


    她終於拿到了一副新牌,這一次,想出什麽都由她決定。


    周知推開門,沒有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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