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當網絡上開始沸騰時,毫不知情的薑芷已經進山了。


    雨下的很大,路邊已經開始有了積水,他們搭好了棚做準備工作,薑芷沒有站在雨棚下,跟其他人一樣穿上雨披在片場中穿梭著,暴雨浸透了每個人的衣裳,夜裏的雨冰涼刺骨,但這似乎澆不滅他們的熱情。


    所有人各司其職,沒有人抱怨這般惡劣的環境。


    薑芷舉起手中的擴音器:“大家堅持一下,很快就收工了,化妝師過來補下妝,一定要防水,最後一場戲我們爭取時間一遍過!”


    “好的!”化妝師趕緊替演員補妝。


    報廢的車已經被拉到了現場,汽車翻轉過來,持續著冒著白煙,


    “怎麽樣,腿沒壓著吧?”薑芷朝車裏的演員問道。


    “沒事沒事,裏麵空間大得很,導演放心!”演蘇霖的演員頂著滿是血跡的妝麵憨憨一笑,看起來有些滑稽。


    “安全第一!有情況就直說,千萬不要硬撐,等會半個身體需要露在外麵,有一個特寫鏡頭會拍到你的臉,”薑芷看著他認真的模樣,朝他鼓勵道,“不用緊張,這裏你還有發揮的餘地。”


    “好……”應琿應道,他重新調整情緒。


    一開始在拿到這個角色的時候,他是不自信的,甚至不想接這部戲。


    直到蔣韻導演親自來找他,他們圍在一起讀劇本,仔細分析著人設,討論該怎麽找鏡頭更好地呈現出來,短短幾小時她表現出了與年紀完全不符的成熟性與專業能力,一下子將他折服了!


    應琿相信,在她的鏡頭下,自己一定能夠突破瓶頸期,這或許是他轉型的最好機會!


    蘇霖是一個複雜的角色,他是父親,丈夫,更是一個賭徒。


    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到最後的分崩離析他起著最關鍵的作用。一開始生意上的小有成就開始令他得意忘形,平地築起了高高的自尊心,而後平凡不得誌的生活便讓他陷入了自我懷疑,村民背地裏形容他的草包,窩囊更是成為了他心中耿耿於懷的刺。


    甜蜜的愛情,柔軟的親情,是真的,可這些虛無的力量抵不過冗長的時間,無邊的欲望還有維持著他麵子尊嚴的金錢!


    他一邊在家維持著好好人設一邊深陷賭博帶給他的娛樂刺激,而終於他因為欠錢不還被妻子發現了,蘇霖痛悔不已,發誓一定要改,可它就像是毒品一樣腐蝕著他原本就搖搖欲墜的意誌,妻子從一開始的歇斯底裏到最後的麻木平靜,他也仍是這樣。


    妻子病逝,蘇霖帶著獨女一起生活,而父女相處總會有著尷尬的隔閡,他愛女兒,可更愛金錢帶給他的快樂,兩人貌合神離的生活終於在今天有了了結。


    蘇霖呆呆地望著天空,頭上的血水混著雨水沒進了他的眼裏,可他一眨不眨,望著頭頂上的天空,他仿佛看見了妻子站在一旁溫柔看著他,小時候的蘇諾,路還沒走穩就跌跌撞撞地朝著他跑來,那一聲聲軟綿綿的“爸爸”,“爸爸”徹底擊中了他的心防,而他看見自己,冰冷憔悴的麵容一臉漠然,頭也不迴地朝著反方向走去……


    “蘇諾……”


    蘇霖掙紮著拿出口袋裏的手機,他的視野已經完全看不清屏幕上的文字,直到清除了手機上所有的消息,他才顫顫地放下手機安心赴死,結束了這個他悲涼的一生。


    “卡——收工!各部門注意,二十分鍾之後撤離山區!”說完,薑芷開始收拾東西不帶一刻停歇,其他人不明所以跟著她迅速收拾好片場乘車離開了。


    直到所有車子撤離出山腳,薑芷一直懸跳的心才放下。


    從昨夜剛到這裏的時候,薑芷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會發生什麽。大雨已經連下了三天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停留在山上是非常危險的…


    “蔣導,你的名字上熱搜了!”一旁的小靈忽然喊出聲,“蔣導你快看呀,你火了全網都在找你呢!”


    薑芷剛打開手機,就發現社交平台上全是問候的消息,她一個個耐心地迴道,正在這時,沈之意的電話突然打了進來——“喂?”


    “你…你怎麽樣,收工了嗎?”對麵的聲線有些緊張,“今天的熱搜你看了嗎……”


    “剛看。”薑芷眼皮微抬,瀏覽了一遍視頻,“其實你不必這樣做的,我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被看見,都是我自己要麵對的事情。”


    mv拍的再好其實掀不起什麽水花,它沒有很完整的故事情節和人物刻畫,重點是在於這首歌,所以她作為幕後導演沒有吸引到很多關注再正常不過。


    他聽見蔣韻的聲音有一些冷淡,“我不是蔣寧,可以坦然接受你的幫助,我更想靠自己…”


    “我理解的!這支mv大火原本就是你的功勞,可我的團隊……”沈之意怕的就是蔣韻這樣誤會他,“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了,我隻是希望你能被大家看見……”


    薑芷聽見他略帶委屈的聲音,知道他是在替自己打抱不平。她輕聲歎了口氣,語氣溫柔,“我之前說怕我一直記得你,是因為你總是沒由來地對我好,可我知道你對我是朋友之間的感情,而如今你喜歡的人迴來了,我沒有任何理由和立場站在你身邊,理所當然地接受你的幫助,你明白什麽意思嗎?”


    沈之意沉默了。


    他清楚蔣韻是什麽意思,她打算放棄他了……


    一周前收到了蔣寧發來的消息說想跟他在一起試試。


    沈之意說不清當時的心情,他應該是高興的,如果是十七歲的自己會欣然答應,在她工作遇到瓶頸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出來幫她,有人在帖子上侮辱誹謗她的時候,他也會毫不留情地發律師函,因為蔣寧對他來說,很重要……


    可二十二歲的他,卻猶豫了。


    ……


    薑芷也不說話,可憐的少年始終認不清自己的感情, 可憐的少女卑微地退讓不敢再提喜歡,原來的世界裏,在他落魄的時期隻有蔣韻陪在他身邊,難道沈之意對她付出的執著沒有一絲心動嗎?答案肯定是有的。


    “蔣導,後麵好像有什麽聲音……”


    薑芷聽見前麵小靈惶恐的聲音,她打開車窗,山邊上的落石伴隨著黃土滾滾落下,而差一個彎道,他們就可以離開山腳,她著急地衝司機喊道:“旁邊有落石,加速前進!”


    得到命令的司機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大氣沒出一聲踩著油門繞開山腳。


    “發生什麽事了?你還在外麵嗎?”沈之意連忙問道,可還沒等他說完,電話便被匆匆掛了,重新撥打電話裏麵一直傳來嘟嘟嘟的忙音。


    他反複撥打著電話,持續無人接聽,沈之意隱隱覺得蔣韻那邊可能出事了,她今天應該還有一場夜戲…


    “小黎,幫我訂一張去g市的機票,越快越好!”他撥通了助理的電話,急的話音有些顫,“明天…明天的行程幫我取消……然後幫我留意下g市的消息,我現在出發去機場。”


    與此同時。


    一陣密集的重物墜地的聲音,薑芷迴頭,黑暗之中什麽也看不清。


    “現在是汛期,應該是暴雨引發的山體滑坡,信號沒了。”薑芷心中憂慮,他們是最後一輛車正全速撤離危險區域。


    幾乎是一瞬間轟轟的響聲傳來,把小靈嚇得一哆嗦,“沒有信號…蔣導,我們會不會有事啊?!”


    “別擔心,前麵是平緩地帶。”薑芷安慰著她,她仍心有餘悸,但凡他們拖戲或者晚二十分鍾出來,恐怕她們這小組全都要把命交代在這座荒涼的山裏了。


    可是,不應該啊!


    0711應該能預料到這裏發生的意外會對她的生命產生威脅,但它從沒開口。


    像是,默許了事情的發生,


    哪怕自己真的死在這場意外裏,也沒關係。


    像是,認定了她的任務一定會失敗,


    悄無聲息地被係統抹殺不複存在。


    【0711,你出來不用躲著,我知道這是你安排的意外。】


    【……】


    【我一直記得主線任務是成為沈之意愛而不得的白月光,現在,任務還差臨門一腳, 可為什麽,你們要聯合起來抹殺我的存在?我需要一個解釋!】薑芷找它對峙。


    【後台警告過,你的行動軌跡和方向與世界偏離了。現在主線任務沒有任何進展,鑒於後台的數據測算,所以我們提前判定你此次任務失敗。】


    說話的並不是0711,而是一開始見麵的女配快穿係統,它冰冷的語言直直擊打在她心上,在係統眼中你甚至都不算是一個生命體,隻是一個會被隨意拋棄的工具罷了!


    薑芷眼前漆黑一片,她失去了身體的控製權,意識也即將消散,她握緊拳頭,理智戰勝了她的憤怒:【不是的,你們的後台沒有辦法計算人的情感,這是我們同機器最大的區別,我的使命是成為她,幫助她,不到最後一刻我不會放棄也不可能放棄!】


    【按照劇情的時間線,原主不久後會在晚歸途中溺亡,這不是意外,而是自殺。現在的你替她走了另一條路,成為了知名大導演徹底改變了她的命數,這本身就是在擾亂世界磁場。】


    【在結果來臨之前,你們不能輕易判定我的失敗……】


    蔣韻是自殺的,意味著這個世界的她仍要選擇甘心赴死。此時薑芷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了,她感覺自己眼中濕潤一片,但是想活下來的決心一刻都沒有變過。


    【請再相信我一次……】


    一片寂靜之中。


    滴滴滴——


    【等一下,主神大人!】


    0711看著薑芷的靈魂即將離開原主的軀殼,著急地把數據調出來,


    【我們還沒有失敗,檢測到男主好感度變動,宿主拿到的好感度已經和原女主持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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