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砸的那一刻,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隨之而來,幸好0711及時幫忙規避了痛感。可她意外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蔣韻這具身體了。


    黑夜中,她看見自己的身體躺在一片雪地裏,路燈下的雪花撲簌撲簌地落在她的臉上…


    薑芷走近,想要迴到自己的身體裏,卻模糊地看到有一個人朝著她走來,那人轉過頭,沒有臉的五官卻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明明看起來是和煦的笑意,卻無端讓人一身冷戰。


    與此同時,無臉男和眼前的人重疊了,他們共同舉起手中的東西朝她狠狠砸了下來。


    她死在一個下雪的冬天,她是被無臉男殺害的。


    薑芷掙紮著從那個夢中醒來,她知道,這是屬於自己的記憶。


    紅色血影中,蘇益舟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肩膀往後猛地一甩,將其甩出去幾米遠,那男人猝不及防,被狠狠摔到一邊再也爬不起來……


    “啪”——他手中的相機落在地上,徹底摔了個粉碎。


    ……


    “蔣韻!你怎麽樣?”


    蘇益舟半扶起蔣韻,拿出懷裏的手帕替她止血,她臉色蒼白,額頭滲著細密的汗水,整張小臉都是痛苦之色,眉骨上汩汩地冒出血珠,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


    “我沒事…”


    即便知道狗屁劇情躲不過,薑芷依舊還要計算著最佳受傷角度,她故意低了頭,避開了最脆弱的眼睛部位。


    “你先閉上眼睛,我很快就帶你去醫院…”


    聽見蔣韻虛弱的聲音,蘇益舟緊緊把她摟在懷裏,他拿著手帕的指尖微微顫抖。


    他在懊悔,也在害怕,如果他早早趕過來就可以送蔣韻迴家,就不會發生後麵的事了。


    如果他再跑快一點阻止那個人渣,蔣韻就不會受傷了。


    明明,他想見蔣韻,很久了啊……


    組織同學會,就是為了見她啊……


    可為什麽,自己還讓她受傷了呢……


    -


    遠處笛鳴聲逐漸靠近,裏麵的人絲毫不察。


    隻有三三兩兩的人站在門口看到了這一幕。


    蔣寧自然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管家說是蔣韻在離酒店不遠的地方受到了不明人士的襲擊,問她作為家屬是否要隨同趕往醫院。


    蔣寧猶豫了。


    首先,她跟蔣韻也隻是名義上的家人,論起感情來隻能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其次,大部分人都還在留在這裏,她作為主持人沒法輕易離場。


    況且據說隻是那人隻是傷到了蔣韻的臉而已,並沒有生命危險。


    她完全想不出一條去的理由。


    “怎麽了,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沈之意整理好采訪稿,偏頭看見蔣寧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他詢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沒事!”蔣寧脫口而出,似乎意識自己有些失態,她勉強牽起一絲笑意,“我沒事,就是覺得有些累了。”


    沈之意點了點頭,了然道,“那我送你迴去。”


    “不,不,不用……一會兒,我還要留下來收拾片場。”蔣寧隨口扯了一個謊。


    下意識的,蔣寧並不想沈之意知道蔣韻受傷的消息。


    現在出去可能會碰到蔣韻他們……無論他們之間有沒有感情,可難保證…他的心會被牽動。


    畢竟,一個喜歡和陪伴自己這麽多年的女生,再冷硬的心都會被融化吧……


    身旁有幾人走過。


    沈之意忽然聽見一道耳熟的聲音——


    “特奶奶的,蔣韻那丫頭call她連環電話也不接,不會出事了吧?!我得去找找……”曹揚利索地披上西裝外套,匆匆往外走,“夜宵還沒著落呢,想跑……”


    蔣寧自然認出了這個老熟人。


    一個在高中期間,令她無比丟臉的人。


    當時她還一無所知,為什麽曹揚能想出這麽無恥的招,為什麽蔣韻和曹揚那批人玩的那麽好,現在想來,就是蔣韻故意出的令她膈應的餿主意。


    她們兩個,從來沒有相容過。


    可沒等她注意,卻看見沈之意早已緊隨著他們出去了,她心裏咯噔一聲,連忙追了出去。


    ……


    幾乎沒有猶豫,沈之意第一時間跟在了曹揚後麵。


    這麽多年了,蔣韻還改不了走夜路的毛病!天這麽黑還要一個人迴,就不怕遇到壞人嗎?看來是還沒吸取上一次的教訓了!一會見到她非得說說她不可……


    沈之意拿定主意,思索著那丫頭是怎麽活到今天的,難道就憑著一腔孤勇嗎?


    可沒等他想好怎麽開口,便看見救護車停在一邊,紅藍交替變換的顏色晃得他眼睛有些生澀,尖銳的聲音直直刻入腦海深處,下意識地,他討厭這個聲音。


    不遠處,蘇益舟橫抱著的那個……熟悉的人。


    下一秒,沈之意徑直上前。


    意料之外的,他看見了蔣韻那張白淨的臉上滿是血跡,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女孩,此刻卻安靜地像是死去一樣……


    “你對她,做了什麽?”


    沈之意緊繃著臉,目光冷冽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冷聲質問。


    蘇益舟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他隱忍著動手的衝動,憤怒之色從眼底迸出,“說話啊!”


    “等等等等,是蘇益舟路過救了蔣韻,他沒有傷害蔣韻!”曹揚趕緊打了個圓場。他從側門出去剛好聽管家說起這個事,誰成想,自己還沒來得及激動,就看見這兩人在車前快打起來了!


    “哥,咱別冤枉好人!咱們先送蔣韻去醫院!”


    看見那個跟了他一星期的狗仔,沈之意也冷靜下來了,蔣韻是因為他才受傷的,他理應負責到底,眼下要緊的是送蔣韻去醫院。


    他壓下焦急憤怒之色,伸出手,命令道:“把她給我。”


    “在我的酒店外麵出了事,是我的責任。這裏,不需要你。”蘇益舟抱著蔣韻繞開他,可沒兩步卻被人攥住了肩膀。


    “蔣韻,跟你沒半點關係。交給我,我能送她去最好的病房。”沈之意緊緊按住他,路燈光下, 他看見蔣韻臉上流淌的鮮血,心忽然抽了一下。


    剛剛,是他選擇先跟蔣寧討論采訪事宜的……


    可對麵的人也絲毫沒有放手的意思,兩人僵持著再等對方妥協。


    “她跟你,又是什麽關係?”蘇益舟反問道,語氣裏是不甘示弱。


    “……我們,”沈之意一怔,再沒有說話。


    蘇益舟:“讓開!”


    與此同時,蔣韻無意識地往蘇益舟的懷裏靠了靠,曹揚站在一旁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敢插嘴了,什麽情況這是!不就是去送蔣韻去醫院嗎,有必要搶嗎?


    “之意,別耽誤時間了……讓益舟送她去吧。”


    大概是眼前這血腥的一幕嚇到了蔣寧,她緊緊拉著他的衣袖,眼中泫然若泣,“城西醫院有最好的醫生,再耽誤病情,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是呀是呀,蔣寧說的對!”曹揚附和著她,他瞅了一眼雙眼緊閉的蔣韻,看上去幾乎是昏迷了,他頓時著急了,“哎呦我的姑奶奶,該不會傷著眼睛了吧!我跟你們一起去……”


    麵對曹揚的殷勤蔣寧自然不放在眼裏,她望看見蘇益舟的神情,是焦急,是擔心,是懊悔,是一片深情……


    而沈之意的擔心……


    起碼他自己也意識不到。


    蔣寧苦笑一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蔣韻開始走近了他們的視線,無論是家人,曹揚,沈之意,還是蘇益舟,甚至是其他同學,都逐漸接納了蔣韻的存在,可明明,他們本來在意的人隻有自己而已啊。


    明明她才感覺到,蘇益舟對她是有些許好感的,可當自己鼓起勇氣在畢業那天告白時,卻被拒絕了。


    在眾人眼中,和蘇益舟最為般配的她,被拒絕了…


    高傲如她,怎麽可能放下身段親口求一個結果呢?可如今,她找到理由了。


    既然命運如此安排。那她成為沈之意的紅顏知己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畢竟,這個男人,對她還有情誼不是嗎?


    車子離他們越來越遠,蔣寧側過身抹掉眼淚,她上前挽著沈之意的手輕聲安慰著,“別擔心,蔣韻會沒事的。”


    “嗯…”


    沈之意向前邁出一步,心中覺得有些發悶。


    感覺就像是迴到多年前那個舞台,迴到了那個一片荒蕪的世界,可是他明明,已經不再懼怕黑暗了啊。


    迴想起蘇益舟的問話,他竟然一時答不上來。


    現在的他有什麽立場能陪在蔣韻身邊,論朋友,連曹楊都比他有資格,甚至蔣寧也比他更合適。


    難道他們曾經的過去隻能算是過去了嗎?以往的無話不談,惺惺相惜,到了今天,竟然連陌生人都不如了……


    “之意,你怎麽了?”蔣寧望過來, 她微微蹙眉一副擔憂的模樣,說著,她俯身朝靠近想要探他的額頭。


    “我沒關係……”


    下意識的,沈之意低頭迴避了這個動作。


    對他來說,有些親密的動作。


    蔣寧見狀也不氣餒,她朝著身邊的人溫柔一笑,“明天我陪你一起去醫院看妹妹,好嗎?”


    良久,蔣寧安靜地陪在他身旁,聽見他的輕聲迴應,“好……”


    說她自私也好,小氣也罷,蔣寧想要抓住沈之意這個男人。


    蔣韻她,已經有蘇益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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