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是周五,昨天剛下過雨,a市的天氣不算太熱。


    薑芷告了假匆匆趕迴去,進酒店的時候剛過六點半,她不算來的最遲。


    一眼望過去不乏有眼熟的,曹揚坐在最前邊的位置衝她招手,他頭頂的發油抹的鋥亮,一身煙灰色的套裝打扮與先前吊兒郎當的模樣大相徑庭。


    “蔣韻,這邊!”


    沒等她迴話,靠近中間的那一桌忽然爆發出女生連連驚唿聲,薑芷抬眼望去,夏一墨高傲地站在人群中央,染著時下最流行的波浪卷棕,她時不時撩起發絲撫過耳垂露出上麵鮮豔欲滴的紅墜,引來周圍一陣阿諛驚歎。


    “一墨,你穿的是聖希經典款的高腰裙吧,那天我在百貨商場看到沒舍得買…”


    “我好喜歡這個包的顏色,價格應該也不便宜吧。”


    “……”


    “嘖嘖,花孔雀來了,哥先不管你了啊…”曹揚撂了話,薑芷瞥了他離開的方向,原來是石頭他們也來了。


    夏一墨側身笑著對人說了什麽,繼而把目光投在對麵的蔣韻身上,她心中雀躍,拎著限量款手包朝著她的方向走去。


    今天在場沒有一個女生穿的比她更貴了吧,夏一墨心想,蔣寧今天穿的是一件絲絨長裙,收腰裁切與優雅的搭配盡顯高級貴氣感,頸肩帶的項鏈還是去年的熱門爆款,牌子都是小眾的輕奢,不值一提。


    以蔣寧的實力和外表能夠留在台裏做主持人一點也不稀奇,更令夏一墨好奇的其實是並不出彩的蔣韻。


    夏一墨嘴邊漾著笑意,隨意撥弄著剛做好的美甲,一邊揣測她那身烏漆嘛黑的風衣到底是個什麽牌子,剛想打招唿便看見蔣韻無視過她自顧坐在一旁的空位上。


    “……好巧不巧,蘇益舟和蔣寧一同辦了聚會,你覺得他們是什麽關係啊?”


    她不經意間撫了撫發絲,一股玫瑰的香水味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空氣裏,夏一墨微微側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不免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哦對了,我還聽說蔣寧已經成功簽約留在台裏做主持人了,您目前在哪兒高就來著?”


    同學會的意圖是什麽?


    打著“緬懷過去、重溫友誼”的旗號,實則彼此試探互相攀比目前的情感生活和物質條件。


    對大部分人來說,如果有利可圖那就再好不過了。


    通過一次聚會拉攏討好對自己有價值效益的人,最好的結果是雙方受益,最差的結果是白討好一場。


    小白兔對這類聚會向來是興致缺缺,能避則避,蔣韻則是避無可避,原本就是邊緣化的料再不主動出擊就真正淪為背景板了。


    令薑芷覺得有趣的是,簡簡單單的聚會有人開著法拉利繞了整整三四圈才進酒店大門,有人整了個洋氣的造型操著一口蹩腳的中英文打招唿,生怕別人晚一秒知道他出了國,還有人一身名牌首飾堆砌明裏暗裏秀出另一半的雄厚財力……


    “想來夏同學的專業應該學的不錯,”薑芷語氣微頓,“不然怎麽通曉這麽多新聞八卦?”


    夏一墨咬了咬牙,擠出微笑:“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諷刺我。”


    “恭喜你,進步了。”薑芷為她鼓了鼓掌,在外人看來,兩人有許久不見相談甚歡的感覺。


    “曾經還有人誇下海口一定比過蔣寧,我看不過是嘴硬罷了。”夏一墨不甘示弱地譏諷道。


    她看見蔣韻不慌不忙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隨後聽見她不鹹不淡的語氣,“急什麽,劇情才剛剛開始而已。”


    什麽,劇情?她剛想問便聽見門口一陣騷動,隻見玻璃窗外那人墨鏡遮麵看不清模樣,一身黑色混搭的休閑裝顯得他的身段修長挺拔,原本圍著她轉的女生統統迎到了門口,夏一墨順著視線望過去,那人走進玻璃門後才一把扯下墨鏡,一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是淡漠疏離的表情,可那一雙勾魂攝魄的桃花眼望過來時,卻讓人心跳漏掉半拍。


    在舞台上發光發亮的大明星,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他竟然來參加同學會了!本人比照片還上鏡……”有人捂著嘴小聲尖叫起來。


    “天,我大學同學絕對想不到我跟大明星其實是同一屆…”


    “他的專輯一發行我就買了,哎呀,支持老同學嘛!”


    “注意形象!門口那堆偷拍的看見沒,趕走了一批又來一批……”


    夏一墨的驚訝在臉上凝了一秒。


    高中時期沈之意還算是小有名氣,不過在她心裏比起蘇益舟還差的遠了。


    一開始她並不認為沈之意有能力擺脫那個無底洞的原生家庭,更令人心煩的是,連他也喜歡蔣寧,明明都處於食物鏈的最底端的人還妄想一層層往上爬。


    可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在明日新星全國征賽中沈之意憑借實力殺出重圍,在娛樂圈,一夜爆紅成名的人不計其數,折中腰斬的也不在少數,但他卻無比的清醒著,珍愛自己的羽毛,拒絕著別人夢寐轉型做演員的機會,線下高迴報的商演…


    出道第三年,他的第一張專輯斬獲最佳新人獎、創作獎,席卷各大樂壇的頭號寶座,最最關鍵的是他那張吊打演藝圈男星的絕世美顏直接讓他躋身一線明星,海報宣傳、媒體資訊,甚至是高奢代言紛至遝來,更別提不計其數的粉絲圈子。


    看的多了,夏一墨都有一種不真實感,這是她認識的沈之意嗎?


    不管怎樣,打好關係總沒錯,都說風水輪流轉,怎麽著也得轉到她這邊了吧?!她撫平了裙擺走了過去,便看見蔣韻已經捷足先登了,她懊惱地跺了跺腳抱怨了一聲。


    她驀然出聲,“聽說七月的夢境還遲遲未拍,不知道沈同學有沒有興趣聽聽我的想法?”


    沈之意身形微頓,即便不用迴頭,他也能認出她的聲音,


    蔣韻。


    “你拍攝的《尋光》,給了我很大的靈感。”大概是很久沒開口說話,沈之意的聲線有絲不穩,他的目光落在對麵的人身上,認真且專注,“原本,這首歌就是留給你的,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當然。”


    薑芷失笑,她拍攝的所有電影中,尋光是成本最低的一部影片。以一個普通大學生的視角講述著畢業後麵對未來的故事。主人公邁入新社會中處處受挫,原本充滿光榮理想的信心逐漸跟著消失殆盡,整個人也變得塵封自閉起來。


    不複其他作品裏積極向上的情緒價值和豐富色調,這部微電影以一種慢節奏致鬱係的奇特風格闡述了他們如何看待未來這個主題。


    大量純粹的鏡頭語言和微觀的旨意帶領人們看到了生活中殘酷視角的一麵,如果後來沒有主人公堅守與恆心的秉性,未來便如同那些灰暗的鏡頭語言一樣毫無顏色可言。


    意料之中的,這部微電影隻獲得了一個小獎,卻成為了當年最受爭議的作品。


    “即便身處黑夜,頭頂的星光也會為你指路……恭喜你啊,綠毛龜終於成為了名副其實的大歌星!”


    女孩那雙黑潤的眸子像是夜空中閃爍的星河,泛著點點笑意劃過他的眼底,令人心口控製不住地微微一悸。


    沈之意忍不住勾起嘴角,是呀,當年迷茫的綠毛龜終於找到了屬於它的路。


    一路走來,他竟也有些懷念當初駐唱的時光,即便為生計所迫,卻也來去自由,唱的自在。


    而他們,一如既往地默契無間。


    與此同時,台上忽然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刺啦——


    “話筒調試完畢。”蔣寧朝底下微微拂身,對剛才的意外微表抱歉後便念起開場白來,“感謝任課老師百忙之中來參加聚會,同時也對遠道而來的同學們表示熱烈歡迎……請大家盡快按照班級就坐!”


    現場亂哄哄的也沒到準點,其實並不適合現在上台,不知怎的蔣寧還是忍不住拿過話筒去了台上,隻有在這個高度,蔣寧才能找到最自信的自己。她的視線不自在地掃了眼兩人相談的畫麵,指尖忍不住捏了捏衣角。


    蔣寧不得不承認,如今的沈之意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的焦點,誰也無法忽視他的鋒芒。她迴想起很多年前高三的元旦匯演上,少年獨坐在高椅歌唱,頭頂是數不清的滿天星河,聲音裏是說不盡的溫柔繾綣。


    獨屬於一個人的告白,任何人都會為此心動。


    可是,兜兜轉轉,曾經那個耀眼純粹的少年,現在還屬於她嗎……


    “零八年的夏天,十八歲的我們懷揣著夢想各自啟程,三年的同窗生活仿佛就在昨天,曆曆在目……高中的友誼是一首深情不悔的歌,一段割舍不斷的情,它在每個人的心中悠遠蕩漾迴味無窮……”


    此時會場安靜下來,台上的蔣寧開始致辭,台風比起當年更加熟稔大方,她時不時提到當年的人和趣事,會場的氣氛一下子被調動起來。


    台上蔣寧的眼神頻頻望來,帶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莫名的期盼。薑芷順手替身邊的沈之意斟了杯清茶,勾了勾唇,一旦人有所圖那她的目的就不會純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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