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都是客,又都是送錢的,區裏本著都不得罪的原則,把古德世界和雪莉地產召集到一起進行協商,期望能達成合作共贏的結果。


    協商地點是在區辦公大樓,時間定在了早上十點。


    九點四十五分,李國慶的虎頭奔停在了區辦公大樓樓下。


    區裏等候已久的辦事員趕緊跑過來拉開了車門,伺候大領導一樣伺候李國慶下車,讓咱老李過了一把當大幹部的癮頭。


    他們的車隊剛開走,還沒走進辦公樓裏,又有一個車隊駛了過來。


    跟李國慶的車隊隻有一輛虎頭奔,其他的是桑塔納不同,第二個車隊裏麵則是四輛凱迪拉克簇擁著一輛加長林肯,明顯比咱老李的車隊更為豪華,這讓咱老李很是不爽。


    就連區裏在門口等候的人員,也是辦公廳的一個副秘書長,級別可是比剛剛接待咱老李那個辦事員高多了。


    從加長林肯上下來一個穿著寶石藍露肩露背,領口恨不得開到肚臍眼上的晚禮服、目測十幾厘米往上恨天高、燙著金色大波浪、戴著大黑框墨鏡的女人。不違心地說,這女人簡直跟從畫報上下來的。


    “她就是雪莉地產的負責人,雪莉·羅伯頓。”肖明小聲說。


    “李國慶?”雪莉·羅伯頓看著李國慶,失聲叫道。


    “你認識我?”李國慶停下了腳步,問。


    “當然。燕大西語係德語專業本科生,被漢娜老太太包養才獲得到哥大留學的機會。怎麽,你的漢娜老太太死了,你被格林家族拋棄轉投其他公司了?”雪莉·羅伯頓摘下墨鏡:“我說的對嗎?老同學。”


    “是你。”李國慶也認出了女人:“胡小蝶唿啦蝶同學,你不是在法拉盛當雞的嗎?怎麽,被恩客贖身從良了?”


    先撩著賤。


    姓胡的敢說咱老李被包養,李國慶對她自然也不會客氣。


    更何況她說的情況是純純的汙蔑,她當雞可是實打實的真相。


    “汙蔑,你這是汙蔑。”


    胡小蝶同誌……哦不,親愛的雪莉女士不出意外地破防了:“我是花旗人,豈容你這個卑賤的華夏人肆意汙蔑。你必須立刻馬上給我道歉,否則我不但要起訴你,還要通過花旗駐魔都總領事館提出抗議。”


    胡小蝶的話雖然讓在場的中方人員所不喜,但外交無小事,那個副秘書長忙找到肖明做工作,讓肖明勸李國慶向胡小蝶道歉。


    “李代表,這……”肖明為難地看著李國慶,道。


    “啪!”


    李國慶狠狠地抽了肖明一巴掌,怒道:“你他麽好像忘了,咱們好像他麽的也是外商,港商也是外商。外交抗議?讓她去!搞得好像老子不認識他們花旗外交人員似的。”


    “駐滬總領事館算個屁,有本事你讓沃倫·克裏斯托弗(花旗禮部尚書)提抗議啊。怎麽,聯係不上他?老子給你他的聯係方式,你是要他辦公室電話還是要他的私人住宅電話啊?”


    “還他麽說老子汙蔑,信不信老子把你在法拉盛接過的那些恩客們包個船運過來,讓他們跟你當麵對峙。哦,就你那業務能力,恐怕一艘中小型遊輪都拉不完你那些恩客們,得他麽用萬噸級遊輪拉。”


    “你……”胡小蝶被氣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


    “我什麽我。”


    李國慶毫不客氣地繼續火力全開:“花旗才是個真正笑貧不笑娼的偉大的包容的國度,你憑本事……哦不,本錢吃飯,不丟人。”


    “擱古代,你也是杜十娘那樣的風流人物,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遇人不淑,被人拋棄以後,來個怒沉百寶箱。”


    一頓輸出完畢,咱老李舒服了,區區一個雞,敢跟老子這個世界首富炸刺,懟不死你。什麽,在外麵能不能有點紳士風度?


    對不起,咱是農民的兒子,土老帽。


    風度那東西,咱天生就沒有。


    如果隻是單單汙蔑咱老李,李國慶也沒那麽容易破防,可是胡小蝶那句“卑賤的華夏人”,是咱老李不能容忍的。


    魔都這個神奇的地界兒啊,外灘租界公園曾豎立了一塊牌子,上麵寫著“禁止華人及犬隻進入”等字樣。


    一百多年過去了,照樣有人在“洋大人”麵前直不起腰,不好意思,咱老李不是,現在不是,往後更不可能是。


    哪怕那一世的廚子李國慶,從來也沒覺得老外高貴到哪裏去。


    “你……”胡小蝶氣得直跺腳,然後轉身上車離開了。


    “領導。”


    李國慶握住副秘書長的手,笑嘻嘻道:“她們主動離開,說明她們放棄了該項目,那是不是意味著項目自動屬於我們古德世界了啊?”


    “額……”副秘書抽了幾下,沒抽出手,強忍住嫌棄,道:“我隻是個跑腿的,做不了主,還得向上麵領導匯報。”


    “那你就把你們能做主的人叫出來,跟他談。”李國慶指了指肖明,然後也帶著保鏢們坐車走了,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魔都跟他氣場不和,李國慶不怎麽愛來魔都。要不是迴來給虞老頭掃墓,他這次也不會迴來,考察項目隻是閑得無聊,順帶的。


    ……


    “老頭,你在下麵挺好的唄。”


    虞老頭死後被火化,按照他的遺願,是要把他的骨灰撒進黃浦江然後流到大海裏。但是咱老李沒遵從他的遺願,而是把他葬在了他那棟老洋房院裏的那棵大桂花樹下。


    好好的魔都老洋房,變成了墳景房,簡直是暴殄天物。


    打開一壇虞老頭最愛喝的會稽老花雕,李國慶把半壇子酒倒在桂花樹下,自己喝了幾口:“呸,不好喝。”


    “秋風起,蟹腳癢,菊黃膏肥老酒香。”李國慶耳邊仿佛又響起虞老頭在桂花樹下用魔都話念的這句詩……額,姑且算是詩吧。


    簡單的祭祀儀式草草結束,李國慶拿起已經沒有溫度的南翔小籠饅頭,啃了一口:呸,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味道了。


    “輕輕提、慢慢移、先開窗、後吮湯、沾沾醋、細細品……”


    李國慶喃喃地念著虞老頭當年教他吃包子的口訣,念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覺間,眼淚打濕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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