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叫梁尊。”盧小芹道。


    “梁尊?梁國的尊?春秋戰國有梁國嗎?”李國慶問。


    “還真有。”


    代軒道:“《都城記》:‘梁伯國,嬴姓之後,與秦同祖’。《括地誌》雲:‘同州韓城縣南二十二裏少梁故城,古少梁國’。”


    “西周時期,秦仲抗擊西戎有功,周宣王封秦仲少子嬴康於夏陽梁山,建立梁國,史稱梁國。平王東遷後,又賜封贏康為梁伯,建立了少梁國。公元前640年,秦穆公派兵滅亡梁國。”


    “你這記憶力不錯啊,古代典籍張嘴就來。”李國慶道。


    “謬讚了。”代軒謙虛道:“我就是吃曆史這碗飯的,打小就背曆朝曆代的記載,二十四個字母還沒記全,就會背曆代商王名諱。”


    “我這個尊的‘梁’,不是梁國的‘梁’,而是春秋時期齊國一個叫‘梁’的宗室子弟,可以叫他薑梁或者公子梁。”


    “臆造品吧?”李國慶圍著所謂的“梁尊”轉了一圈,形製跟四羊方尊差不多,也是四個頭,李國慶先看到的是羊頭,所以才喊出來盧小芹偷國博那句話。


    但是其他三麵,可就不是羊頭了,有牛頭和豬頭還可以理解,剩下的一個居然是他麽的龜……烏龜的頭。


    “為什麽這麽說?”代軒饒有興致地看著李國慶問。


    “說文裏說‘尊,酒器也’。最早的尊是陶製,商人尚酒,青銅尊在商朝開始出現,並且在商後期盛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劉一眼待得時間長了,咱老李沒少學習青銅器知識,也算半個……好吧,最起碼百分之一個青銅器專家了。


    “西周早期,周王朝以前車之鑒開始禁酒,在慣性之下延緩到西周中期,青銅尊開始消亡。西周末期,關中以及中原基本消失了尊的身影,周圍地區還有少量的尊存在。一直到西漢時期青銅尊徹底消亡。”


    “你說得沒錯。”代軒輕拍了幾下巴掌,道:“但是,凡事都沒有絕對。西周以後青銅尊的確少了,但不代表沒有。在有些場合,比方說祭祀,還是用得著青銅尊的。小芹,你來說說你這個尊的來曆吧。”


    “葵丘之盟知道吧?”盧小芹道。


    “當然。”


    李國慶道:“齊桓公我小白哥九合諸侯,一匡天下,葵丘之盟就是小白哥當春秋五霸之首的標誌。”


    “小白哥?你這個稱唿……還挺特別的。”盧小芹道:“那你知道葵丘之盟發生在哪一年嗎?”


    “這……”李國慶還真不知道是哪一年,他又不是曆史係畢業的。


    “《春秋?僖公九年》記載:‘夏,會宰周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於葵丘。九月戊辰,諸侯盟於葵丘’。”曆史課代表代軒道:“魯僖公九年是公元前651年。”


    “我這個尊,就是齊桓公夏季會盟結束迴到齊都臨淄以後,讓宗室子弟薑梁監造的。等秋季會盟正式簽盟約的時候,這個就是信物。”


    “等等……”李國慶打斷了盧小芹的話:“夏季會盟,農曆的夏季是四五六三個月,就按最早的四月,到九月也就五個月的時間。”


    “我沒記錯的話,葵丘應該在豫省吧?那個年代跨省打個來迴可不容易,搞不好路上就得一兩個月。也就是說留給薑梁鑄尊的時間也就三四個月,不是說那時候鑄個大點的青銅器動不動就得一兩年嗎?”


    “葵丘具體在哪裏,尚無定論,傳說有多處,能夠在曆史記載中有顯示地點的,就有五六處。”


    代軒道:“但有一點是公認的,就是葵丘應該位於中原腹地,離臨淄最多也就幾百公裏,來迴用不了一兩個月那麽久。”


    “還有就是,像司母戊大方鼎那樣的重達八百多公斤的大鼎,鑄造起來確實耗時耗力,耗時一兩年很正常。但這種不超過40公斤的中小型青銅器,根本用不了那麽長的時間。”


    不愧是掮客,代軒賣力地替賣家說話。


    “不超過40公斤?你怎麽知道?”


    “額,這樣的青銅器,我見過、摸過的,實在是太多了。”


    “不錯。”盧小芹說道:“這個尊,高約54厘米,口部約50厘米,重約32.5公斤,器身飾以饕餮紋、夔龍紋、鳳鳥紋和雲雷紋。”


    “這件東西更為珍貴的是,內底鑄銘文12行144字,銘文裏記載了夏季會盟的具體時間,即公元前651年5月初9。”


    “銘文裏還記載參加葵丘會盟的各國國君,包括齊侯、宋子、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以及周襄王的代表宰孔。”


    “銘文最後還記載了九月會盟要簽署的盟約的主要內容,即‘毋貯粟,毋曲堤,無擅廢適子,無置妾以為妻’等。銘文裏的這些內容跟《史記》、《春秋》、《管子》、《孟子》等曆史文獻記載相符。”


    “我父親留下的日記裏對這件‘梁尊’也有介紹,他找的曆史學家、文物專家判斷這東西應該是九月秋季會盟簽署盟約時,擺在台上當做祭天用的禮器。”


    “有點意思。”李國慶強忍住搓手的衝動,道:“代老板,麻煩你把我帶來的鑒定師叫上來,讓他鑒定一下。”


    “好的。”代軒又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李國慶帶來的鑒定師,不用說就是劉一眼咯。


    那老東西,從國內叫來一大幫古文字學者、曆史學家,對著那堆石磬研究了好幾個月,還是沒研究出個子醜寅卯來,還出了岔子。


    事情是這樣的,其中一個古文字學家同時也是某大學的研究生導師,不但他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個女學生。


    那學生也不是個安分的,來到這邊沒多久,就撕了護照潛逃,打算黑下來。摩旅之中的李大老板當然不慣她這個毛病,讓珍妮花大價錢出動移民局的人把她逮了迴來,然後把她驅逐出境永遠禁止入境。


    那個古文字學家也不是什麽好餅,調查得知那所謂的女學生其實根本不是他的研究生,而是他們學校音樂學院學美聲的。


    女學生為了獲得這次出國機會,沒少讓那個“導師”睡。


    不光收拾了那個女學生,那個古文字學家也沒跑了,李大老板發動他在國內教育係統裏的關係,把那個古文字學家給開除了。


    後世動不動就有女研究生舉著身份證實名舉報導師x侵x騷擾啥的,真的是完全無辜的嗎?事發之後為什麽不報警?過了幾個月幾年再舉報,幹蛋啊?


    還不是最後沒得到想要的,覺得虧了,來個魚死網破嘛。


    不多時,在樓下跟代軒店裏的鑒定師進行技術交流的劉一眼跟著代軒的助理來到會客室,發揮他的“眼學”,用了不到十分鍾的時間鑒定完畢,說:“東周早期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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