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高樂機場等了幾個小時,終於坐上了飛往花旗國的航班。


    好巧不巧的是,病人母子正好坐在李國慶旁邊。


    “同誌你好,我叫趙慶誌,這是我母親趙戴氏,感謝你救了我母親的命。”病人家屬客氣道。


    空口白牙就來感謝了?


    不說讓你扛上半扇豬肉、拎倆豬頭謝恩人吧,哪怕你提一兜蘋果桔子也算啊,李國慶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打嘴炮的人。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李國慶帶著濃濃的疏離感。


    老子社恐癌晚期,不喜歡跟陌生人說話。


    “請問您尊姓大名啊?”


    咋著,也要給老子寫感謝信?


    老子不需要那玩意兒,榮譽感什麽的,老子從來都沒有。


    都到了西方世界了,感謝人還是用西方人的方式吧,什麽大綠幣啊英鎊啊,老子都喜歡。


    “朱慶。”


    出門在外,行走江湖,對陌生人還是用化名好,也不要跟主動靠近自己的人交心,以防來人圖謀不軌。


    茫茫多的留學中介機構不是說了嘛,出國留學時需要注意的四個方麵:第一、不要在中餐廳打工;第二、遠離華人教會;第三,千萬不要買某為手機。


    前兩條李國慶能做到,第三條這年頭想買也沒有啊。任老板現在應該還在當基建工程兵,等任老板開始造手機了,老子就買,就買。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在國外,盡量避免和同胞接觸。隻要避免和同胞接觸,就可以避免90%的危險,或者說99%的危險。


    至於為什麽化名姓朱,倒不是恰“國姓爺”爛梗,李姓和朱姓和世仇,誰讓滅唐朝的那個小子叫朱溫呢。


    “我可以叫你小朱嗎?”趙慶誌和顏悅色道。


    你才是小豬,你全家都是小豬。


    “您隨意。”


    “小朱,我看你年齡不大,又是一個人,應該不是來公幹的,我猜你是來出國留學的?”


    “嗯,你們呢?”


    “我們是來投親的。”


    中年男人趙慶誌話挺密的:“我母親祖籍是蘇省錫城的,49年她的娘家人遷居港島,後來又越洋到了花旗國,獨留我母親一個人在國內。今年我們才跟我舅舅聯係上,我舅舅讓我們過來的。”


    “投親的意思是不迴去了唄,怎麽就來了你們倆人?”


    “我父親早就去世了,運動的時候,因為我母親有海外關係,我的妻子和孩子也跟我劃清了界限,我們家就剩我跟我母親兩個人了。”


    “你得有四十多了吧?你確定來這邊能比國內過得好?”


    “我四十有五,我母親今年六十三。我舅舅姓代,名諱福保,在大蘋果城開了一間很大的古董店,是國際上有名的收藏家。我和我母親投奔我舅舅,他老人家應該能賞我們娘倆一碗飯吃。”


    艸!


    什麽國際收藏家,分明是文物大盜好不好。


    還是那種專門把國內的好東西往外倒騰的老家賊,將大量有價值的文物搬進了歐美的博物館。


    李國慶瞬間有打開窗戶把趙慶誌母子扔下飛機的衝動。


    白瞎了老子那顆金貴的安宮牛黃丸,早知道你們是要投奔“叛賊”,老子把那藥丸扔馬桶裏衝走,也不給你們吃。


    趙慶誌也是個人精,運動之前他就是在燕京一家國營廠給廠長當秘書的,察言觀色是他的看家本領。被下放以後,為了生存,更是把這門本領發揮到了極致,看出來李國慶態度的變化,也不說話了。


    飛機落地肯尼迪國際機場,已經是早上七點多鍾了。


    一下飛機,剛剛還病懨懨的趙老太太,瞬間滿血複活了,三寸小金蓮倒騰得那叫一個快,李國慶和趙慶誌倆人都攆不上,一點都看不出來她十幾個小時之前還差點中風癱瘓。


    難道香甜的空氣,也是靈丹妙藥?


    呸!


    李國慶狠狠吸了一口大美利堅的空氣,香甜個屁啊,一股航空煤油味兒,熏得人腦闊痛。


    一輛加長的老死來死就停在停機坪邊上,兩個戴墨鏡的西裝男舉著個大大的牌子,牌子上麵寫著“趙慶誌”三個大字。


    這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世界啊,隻要你有錢,別說把車開到停機坪接人了,你就是要開到飛機上接人,隻要錢給到位,機長和空姐們照樣可以把你幾噸重的小汽車抬到機艙裏去。


    趙慶誌趕緊拉著老娘走過去,大聲說:“我就是趙慶誌,這是我娘趙戴氏,你們是我舅舅代福保派來接我們的吧?”


    “表哥好。”其中一個墨鏡男摘下墨鏡,握住趙慶誌的手:“我是你表弟代立人啊,小姑,你也好。”


    停機坪畢竟不是寒暄的地方,幾人簡單問候了幾句,就上車了。


    車經過李國慶身邊的時候,一臉嘚瑟的趙慶誌還搖下了車窗,衝李國慶喊道:“小朱啊,要不要搭我們的車啊?我們車老大了,還有空位,可以免費把你載到市區。”


    “謝謝,不用了。”


    “不識好歹。”


    趙慶誌小聲咕噥了一句,刷的一下子升起了車窗戶,然後9米長的老死來死飛快地從李國慶身邊駛過,讓李國慶吃了一口灰。


    額,這口灰是心理上的。


    人家肯尼迪機場水泥地打掃得幹淨著呢,大蘋果城又是濱海城市,降雨又多,海風一刮,哪有什麽土啊。


    李國慶老老實實排隊坐機場大巴。


    坐出租車的錢,不是沒有,也不是舍不得,主要是怕不安全,自己千辛萬苦、好不容易、萬裏迢迢來到這花花世界,剛落地被黑人小哥拉走噶腰子咋辦?


    就算不嘎腰子,黑人小哥要是看上老子的美色,運氣不好再被傳染上艾克斯病,老子上哪哭去?


    雖說1981年6月5日花旗國疾病預防控製中心在發病率與死亡率周刊上登載了5例艾克斯病人的病例報道,這是世界上第一次有關艾克斯病的正式記載,但誰敢保證那之前沒有呢。


    “蟑螂定律”不是說了嘛,當你家裏看到一隻蟑螂時,就表明這裏已經有了至少上百隻蟑螂。


    坐在機場大巴上,看著外麵的風景,李國慶心裏波瀾不興。哪怕是進了市區,路兩邊飛快閃過的高樓大廈,在他心裏也蕩不起水花。


    無非就是車多了點,樓高了點,大蘋果城這個號稱世界第一大城市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嘛。


    “不管你是哪國人,即使是花旗國本土人,倘若你在曼哈頓的中城區走一遍,我想你臉上負責張口的翼外肌也一定會一直保持一個緊張的狀態,像濾食動物一樣張著嘴,對著水泥怪物們瞪眼。”


    從下城區出發,雙子塔大樓就像曼哈頓島這艘巨大的不知駛向何方的船上的風帆。在雙子塔這副閃光的帆的縫裏無數中產階級抑或外國工作人員在本就光鮮的環境中幻想著他們每個人的夢想。


    繼續一路向北,往中城區走的路上,那些高聳的水泥巨獸,傍晚百老匯那流動著的彩虹光影都在刺激著那些外國人、外地人。


    大蘋果城,不隻有繁華、夢想,還有高不可攀——花旗國本土人抱怨的最不花旗國的城市,是世界第一繁華的城市。至少在地球上。


    李國慶翻看著大巴上一本對這個城市介紹的雜誌,心裏卻嗤之以鼻:“你自己牛嗶,哪怕你住撒哈拉大沙漠帳篷裏,你也能享受帝王般待遇;你自己不牛嗶,中央公園裏不照樣有的是流浪漢。”


    免費而發達的醫療、高薪的工作、便宜又舒適的住房、優美的環境氣候,充足而優良的教育資源,這是後世走線人心馳神往、不惜拿命去偷渡的流著奶和蜜的應許之地。


    李國慶就想問他們一句:“憑什麽?”


    人家老祖宗從大航海時代,辛辛苦苦全世界燒殺搶掠,多少輩子人好不容易累積出來的優勢,憑什麽你去了就可以無條件享受到?


    機場大巴緩緩停在了哥大附近那一站,李國慶繞著哥大走了一圈,這所占地約為36英畝(13公頃)的大學,最早可追溯至 1754 年根據牛牛國國王喬治二世的皇家憲章成立的國王學院。


    哥大是紐約州最古老的高等學府,也是花旗國第五古老的高等學府。這所學校走出5位花旗國開國元勳、4位總統、34位各國元首和政府首腦、10位花旗國最高法院大法官。


    哥大的校友、教授及研究人員裏麵共產生了96位諾貝爾獎得主。


    不過這一切跟李國慶都沒什麽關係,接下來兩年的留學生涯,李國慶打算劃水度過,當一個快樂的“混子”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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