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小路上,李蓮花不由的想起從前。


    屋外的走廊上沒有灰塵,推開房門,正對著門擺放的就是漆木山的牌位。


    頓了頓腳,李蓮花觀察著屋裏的情況,屋子裏除了這尊神位,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高聞歌輕聲道:“進去吧。”


    也該和漆木山上一炷香了。


    從旁邊的香盒裏取出香點燃後遞給李蓮花,高聞歌和他一道在神位前的蒲團上跪下,規規矩矩地對著神位拜了三拜後將香插進香爐。


    站在他們身後的方多病也恭敬地行了禮。


    隻是這麽一會兒,李蓮花的眼眶便紅了。端起案桌上的酒碗,李蓮花與另外一個酒碗碰了一下。


    這次高聞歌沒阻止他喝酒。


    漆木山是一個愛酒之人,每次看到李蓮花滿腦子武學,就教育他人生一世,爛漫之處何其多,不要一直沉醉於勝利,那樣的人生沒有一點意思。


    可李蓮花那時候對漆木山愛酒十分不理解,他不懂酒有什麽好的。漆木山愛酒,還常離開雲隱山出去找酒,也因為這樣,芩婆常與他爭吵。漆木山好些次下山迴來就被芩婆的陣法擋在外麵迴不去。


    可後來……直到李蓮花死裏逃生,苟延殘喘到現在,他才明白了漆木山那些話。


    李相夷終於懂了師父的話,可漆木山卻已不在了。


    李蓮花無數次後悔曾經沒有多陪漆木山喝酒,導致現在他隻能對著一個冰冷的神位說話。


    放下酒碗,李蓮花在高聞歌的搭手下站起來。


    “你瞧你,難得迴來一次哭什麽呢?”高聞歌拿出手帕給他擦眼淚,“老頭子看到你迴來肯定高興。”


    要不是今日高聞歌吃了藥,這會兒恐怕她也在跟著淚眼汪汪了。但她也確實眼眶都紅了。


    李蓮花接過手帕,倒是讓高聞歌和方多病見笑了,看到他哭的樣子。


    一邊兒的方多病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沉默地東看西看試圖找個話題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哦,我爹以前就是睡這吧。”方多病終於找到個可以聊的,他往左邊走去,指著靠裏的床說。


    李蓮花問他怎麽知道的,方多病很驕傲的迴答李相夷是武學奇才的事,天下皆知,他根本不需要硬背招式,所以那硬著劍招的屏風隻能是單孤刀用的。


    確實如此,李相夷在武學上的天賦非常人所能比,就算單孤刀每日勤學苦練卻仍然比不上李相夷。


    想起以前看李相夷和單孤刀練劍的日子,高聞歌嘴角微揚。


    “這是什麽?”方多病翻出一個大木箱子,把它盤到床上打開,“我爹怎麽收了這麽多破爛呀!”


    方多病好笑地從箱子裏拿出一柄斷掉的木劍看了看放迴去,又拿出一把小巧的弩。


    他不知道木劍為何而斷、銀月弩從何而來,李蓮花卻清楚得很。那都是他和單孤刀之間的過去。


    “碧玉刀?誰做的?”方多病沒注意到李蓮花的情緒變化,又從箱子裏到翻出另外一把刀,刀柄上還刻著“贈師兄”三個字。明顯是李蓮花送的。


    李蓮花以為是當年自己自製兵刃的功夫不到家,才讓這刀隻用了幾次就斷掉了。可方多病卻告訴他,這刀可還是一柄新的,而刀身是被人折斷的。


    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麵。


    方多病將箱子裏的那些破損都翻出來,這才露出了箱子底部一直被隱藏的東西。


    箱子底刻著李相夷的名字,卻又被人劃掉。那力道一看就知不是隨手劃掉的。


    李蓮花手裏的碧玉刀掉落在地,這事實讓他難以接受,轉身離開了屋子。曾經他以為的師兄弟情義,原來不過是他以為。


    他的胸口像被人塞了一塊巨大的石頭,讓他喘不過氣。


    高聞歌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東西,難道在單孤刀心裏對李相夷的恨竟多於兄弟情義嗎?以至於要將李相夷贈與他的所有東西都損壞掉。


    如果單孤刀如此恨李相夷,那小時候單孤刀對她也是兩種態度嗎?表麵隨和,背後卻恨之入骨?


    高聞歌不願深思。


    ‖


    “來來來,你們看我找到了什麽好東西!”方多病樂嗬嗬地從屋裏提著兩壺酒走到亭子裏來。


    “你這臭小子,又從哪裏翻出來的?我明明記得這屋子裏的酒都被清空了才是。”高聞歌疑惑地看著方多病道。


    方多病得意洋洋,“說明你清得還不夠仔細!”他把其中一個酒壺遞給李蓮花,“雖然酒喝多了確實不太好,但你老是把話悶在心裏,對身體更不好。”


    李蓮花側頭看向高聞歌,高聞歌無奈道:“喝吧喝吧,今天允許你破戒。”


    李蓮花這才拿起酒壺喝酒。


    “哎呀,你喝慢點!又沒人跟你搶。”瞧著李蓮花把酒當水喝得架勢,高聞歌趕緊把酒壺搶走,“算了算了,你這樣子我可不敢再讓你喝了。”


    “你就讓他喝點怎麽了。”


    “方小寶,再多話你也別喝了,年紀不大酒癮倒挺大。”


    方多病閉上了嘴,他還想再喝兩口呢,李蓮花喝不了就喝不了吧。


    熱酒下肚,李蓮花也打開了自己的話匣子,斷斷續續的跟方多病講起他與單孤刀的過去。


    “……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讓過,我以為這樣他就不會再生氣了。”李蓮花迴想著過去說,“而我卻從來沒有發現,他已經將自己的情緒隱藏了起來。”


    後來漆木山和芩婆吵架吵得厲害,還一人帶著一個徒弟去教,李相夷跟了漆木山,芩婆那邊是單孤刀,兩人分開教授,每月比試一次。隻有高聞歌是兩邊跑,但那時候高聞歌與李相夷關係更好些,便多數時候都住在漆木山這邊。


    不過她也沒呆多久,這賭約才比了一次高聞歌就被爹娘接迴了山莊開始學習。


    “有的人入江湖是立心,有的人是為了立命,可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話越說越惆悵,李蓮花的心緒也越來越沉。


    方多病卻告訴他:“別人我不知道,但成為李相夷那樣的人,是我方多病從小的夢想。”


    李蓮花自嘲自損的話都被方多病拆了去,不過寥寥數語,方多病便解了他的憂。


    方多病崇拜李相夷,但他更當李蓮花是推杯換盞交心的朋友。


    高聞歌很滿意,她就知道帶上方多病是好事。有些話她說了李蓮花這個固執的家夥也不一定能全聽了去,多一個人來開導他效果隻會更好。


    “好了你們倆話也聊了,酒也喝了,咱們是不是該去辦正事兒了呀?”高聞歌敲敲桌子對他們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們趕緊出發,說不定還能趕上一頓飯——狐狸精都快餓扁了。”


    說完,高聞歌還指了指趴在庭院裏無聊至極的狐狸精。


    好好的氣氛就這麽被打碎了。


    “時候確實不早了,走吧走吧。”方多病起身說,“南峰那邊距離可不遠。”


    “等會兒,南峰?”高聞歌覺得有些奇怪,這小子怎麽知道芩婆住在南峰?


    這有什麽好難分辨的,方多病說門口地上有這裏沒有鬆針,怕是來此處打掃的人落下的,而附近能看到鬆樹的地方隻有那南峰之巔。


    “可以呀方小寶,越來越厲害了。”高聞歌笑眯眯地鼓掌,“沒錯,你說對了就是那兒。”


    李蓮花嘴角也微微上揚,但說要去見芩婆,他心底到底還是有些忐忑和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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