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屏風後發出一道淒厲的哭聲,在這肅寂的禦書房尤為響亮,眾人皆迴眸,隻見一身血汙的楚南月抱著兩個孩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夜龍軍望向皇上,見皇上一臉疲憊地擺了擺手,這才迅速收起刀劍,一盞茶功夫,狼藉血汙的大殿便恢複如初,若非蕭寒野遍體鱗傷的身子杵在這,根本不知道方才這裏發生了一場廝殺。


    望著全身上下無一好地的蕭寒野,楚南月再次淚盈於睫。


    她想抱抱他,她是有多久沒抱過他了,原本家常便飯的一個擁抱,此時她卻下不去手,因為她不知道他身上還有哪處沒有傷口,她會弄痛他的。


    她想開口問問他疼嗎?卻也是張不開口,肉眼可見的血肉翻滾,能不疼嗎?


    “還疼嗎?”她不問,男人卻問她,她不抱,男人卻抱她,盡管他已經瞎了,卻依然能精準地攬過她的肩膀來,他聲音淒哀道,“辛苦阿月了......終是我無能,讓你受苦了......”


    直到此時,楚南月才抬眸望向他的臉,也因此望到了他那空曠的眼眶,她身子猛地一顫,喉嚨發緊:“......你的......”


    “眼睛”二字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來,她方才一直在看他身上的傷口,她想知道他傷得究竟有多重?會不會死?


    她是一點都沒想到,他的眼睛竟然會沒了?


    原本那裏是有一雙神采奕奕的眼睛的......要多傳神便有多傳神,如今卻是空了......


    想到此,她心就痛的抽抽,怎麽會這樣?


    許是感受到她悲哀的氛圍,蕭寒野的眼眶再次淌出一行血水來,聲音苦澀道:“阿月......別怕......”


    楚南月猛然閉上眼睛,這才擋住了濤濤淚水,好半晌,才重新睜開,此時雙目已是一片清明,她語氣堅定道:“活著就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眼睛!”


    隨即,她便鏗鏘一聲跪地道:“陛下,燕王忤逆犯上,一雙眼睛並不足以平息陛下您的怒火,所以請陛下將他發配去極寒苦地,永世不得迴京!”


    虎毒尚且不食子,老皇帝挖掉蕭寒野的眼睛,她恨不得把他眼睛也挖出來當球踢,但現下人為刀俎,他們為魚肉,稍有不慎便是身首異處,所以,她也隻能以退為進。


    在北蕭,皇子一旦被發配便意味著徹底失去了皇位,若是私自進京,便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況且蕭寒野的眼睛已經瞎了......他再也威脅不到任何人了......


    聞此,老皇帝沒有說話,反而緊緊盯著蕭寒野,再也看不到那雙讓他痛苦發瘋的眸子,他原本是高興的,可此刻心中卻是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滋味。


    原本他沒想殺他的,更不想挖他的眼睛,他隻是要卸他兵權的......怎麽就發展到如此一番不可收拾地步?


    但他並不是悲傷秋月之人,他乃一國天子,掌控著天下人的生殺大權,想要誰死,誰就必須無條件服從!


    所以,他沒有錯,要怪就怪這個孽子自作孽不可活!


    他沉聲道:“燕王忤逆犯上,論罪當處,然朕念及父子君臣之情,貶出京,流放燕州,無召不得迴京,即刻啟程!”


    蕭寒野本就傷勢嚴重,加之失血過多,出了禦書房一聽到冷九和江炎二人焦急的聲音後,便意識不清了。


    饒是身經百戰的冷九和江炎二人看到他家王爺身上數不清的傷口,尤其有些地方竟露出了皚皚白骨,都沒忍住打個冷顫,心裏暗罵老皇帝的無情。


    然下一刻更是讓他們絕望,禦林軍統領蘇護道:“燕王妃,馬車已在宮門口備好,請即刻上車前去燕州!”


    冷九心直口快:“我家王爺傷勢如此嚴重,此時就顛沛流離不是要他的命?還請蘇統領通融一二。”


    江炎下意識摸向胸口,卻是空空如也,他尷尬地望向楚南月。


    楚南月此時也是強打著精神,方才生雙胞胎,花費了她很多氣力,所以,她此時不止麵色慘白,就是連唇子都是白的,她抿了抿唇,氣息虛弱道:“蘇統領,王爺身子極度虧損,若是不及時救治的話,他撐不過今天的,但皇命不可違,我也不難為你,勞煩您將我的醫藥箱送到馬車即可!”


    蘇護自是不會連這點請求都不答應的,所以,他派人取來楚南月的醫藥箱,並且親自選了些許孔武有力的禦林軍護送燕王前去燕州。


    既是護送又是押解!


    說完,楚南月也是身形一踉蹌,江炎連連接過她來,隨即他與冷九相視一眼,眸中皆是憤怒,但轉瞬二人便各背一人、各抱一娃,在禦林軍的押解下出了宮。


    遠處的蕭君安見此眯了眯眸子。


    蕭寒野,瞎了,被發配了,甚至以他身上的傷勢怕是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到燕州吧......


    老皇帝當真是狠辣到極致......


    此時,他才後知後覺後背浸出一層冷汗來。


    原來,那日寧王一黨的謀反,不止是他的算計,更是老皇帝的算計。


    不用禦林軍出手,老皇帝都能重傷蕭寒野,而且,手段竟還是那般狠辣,以蕭寒野的身手,這世上又有何人能傷他?可蕭寒野卻明顯是經曆一場廝殺不敵才大敗的......


    原來老皇帝一直留有備手。


    那日寧王逼宮時,他之所以未讓備手出手,是因為一切都大局在握,亦或者說,他也想確認他的母後究竟是否與人有染?


    想到此,他心中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挫敗,原來一切都在老皇帝的預料中,而他之所以不說,隻是因為他認為他是他和歐陽雪的孩子......


    然,他並不是......


    想到此,他深吸一口氣,隨即便踱步去了禦書房。


    “安兒來了,聽說禦王妃給你生個女兒?”老皇帝一臉疲憊地倚靠在龍椅上,仿佛一日間,他便老了許多。


    蕭君安點頭,隨即抿了抿唇,道:“父皇,燕王妃剛生產完,不如等她出了月子再讓她和四弟一塊去燕州吧?”


    此番他若是落井下石,便是犯了老皇帝的大忌。


    而且,他也不能議論蕭寒野身上的傷,因為禦林軍並沒有出手,想來,皇上是不希望被人知曉的。


    畢竟,短短時日便接連和兩個兒子相互殘殺,這種事別說是放在皇家,就算是在尋常百姓家也是極為不光彩的。


    所以,他也隻能借為燕王妃好的名義來為蕭寒野求情。


    果然,老皇帝聽了他的話,眉頭舒展了幾分:“難得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為那孽子求情,你可知方才他言語中皆是對朕的控訴,可十個手指頭尚有長短不齊,人心又怎能一碗水端平?朕就是看不慣他那個不可一世的樣子,今日落得個這般淒慘下場都是他不知審時度勢的緣故,真是豈有此理!活該!咎由自取!”


    若非他仁慈,就憑他那忤逆犯上、大逆不道的樣子,又怎能僅憑一虎符和一雙眸子就全身而退?


    即便蕭寒野如今已經一無所有了,但老皇帝對他的怨氣還是很重,尤其是隻要一想到他那雙含水的眸子,他就不舒服。


    那雙浸了水的漆黑瞳仁......


    想到此,他又是腦袋一陣劇痛,於是,他重重拍了一掌桌案,既為泄憤,又為驅散頭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父皇息怒,相信待四弟到了燕州那山清水秀之地,經過大自然的熏陶和妻兒的陪伴很快便能卸去一身的戾氣了,屆時父皇若想他,再招他迴來便是了。”蕭君安一臉真誠道。


    瞧瞧他多會說,明明是窮鄉僻壤之地卻偏被他說成山清水秀之地,如此一來,就彰顯了老皇帝的寬厚仁慈,所以老皇帝聽後,氣自然就消散些許,但他冷哼一聲:“朕會想那孽子!”


    “這段時日,沒事你就待在府中好好看著小郡主。”老皇帝又道,西域公主最終還是如同他的歐陽氏一般難產逝去,想到此,他長歎一口氣,頓了頓,繼續道,“對了,之前那十萬北京軍還是交由你管轄。”


    “是,父皇,兒臣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見蕭君安領命,他才擺手,一臉疲憊道:“朕乏了,你也迴去吧。”


    蕭君安卻是怔了片刻,才恭敬俯首離去。


    原本以為老皇帝會將蕭寒野手中的三十萬北林軍也交由他管轄,卻沒想到隻是原來的十萬北京軍原物奉還,隻字未提北林軍一事,不知,老皇帝心中作何想?


    老皇帝確實有了想法,為避免他和蕭君安也會重蹈他和蕭寒野的覆轍,所以他打算將北林軍握在自己手中,總歸待他百年那日,都是要一並交到蕭君安手中的。


    倒也不差這一時片刻。


    隨後,他又痛罵了蕭寒野那個逆子一番,才在江壽的攙扶下迴了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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