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碧玉翻完油菜籽,坐到簷下,抱起蘇歲歲逗弄。


    阿香來找蘇姣姣,兩個小閨蜜手拉著手出去了。


    蘇姩姩有了新朋友,此時和新朋友二丫蹲在兔圈旁喂兔子。新朋友很好,但她還是時常想起遠在小虎村的招娣。


    蕭千襲抱著兔子癱在柴堆上打瞌睡。


    一切都是那麽溫暖、寧靜。


    其實這樣的生活挺好的,沒有姑姑的碎碎念,沒有繼母的無事生非,沒有父親的偏心眼兒。


    等他一覺醒來,剛好聽見一聲稚嫩軟糯的“娘”,接著是沈碧玉歡樂激動的笑聲:“歲歲會喊娘咯!”


    “阿娘親親寶貝歲歲!”


    蕭千襲感染了快樂的情緒,一時思緒萬千。


    他第一次喊娘,娘一定也像沈大娘這般激動吧。


    “歲歲這是你王八哥,喊哥,哥——”沈碧玉拉著蘇歲歲小手指向蕭千襲。


    蕭千襲:......不要亂教小娃娃好嗎!


    蘇歲歲:......又來了,又來了。


    蘇歲歲歎氣,勉為其難攪動舌頭,“多多——”


    沈碧玉大喜,對著蘇歲歲猛親,“阿娘的乖女兒真棒!連哥都會叫了!”


    蕭千襲:......果然是被母愛蒙蔽了雙耳的親娘。


    沈碧玉抱著蘇歲歲進屋找蘇姩姩,剛好蘇姣姣迴來了,母女四人激動的聲音響徹雲霄。


    “妹妹真厲害,連姐都會叫了!”


    蕭千襲不屑:她叫的明明是切切。


    沈碧玉把蘇歲歲放到嬰兒籃中,喜滋滋去做飯,“歲歲這麽厲害,等相公迴來肯定也會喊爹啦!”


    蕭千襲扔了兔子,跳下柴堆。


    他想起來了,上午有個大叔要他傳話來著。


    他截住沈碧玉的路,“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然後他給了自己一巴掌,他真恨自己是個啞巴!


    沈碧玉茫然地看著他,隨後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笑道:“油菜籽沒收,王八幫我把油菜籽收了吧。”


    “姩姩、姣姣和你們王八哥一起收油菜籽!”說完,搬了條小板凳坐在廚房外哢哢剪田螺屁屁。


    蕭千襲收到蘇歲歲嫌棄的眼神,拿上掃帚,唰唰唰掃攏油菜籽,再和姩姩、姣姣合作裝筐子裏。


    他又去找沈碧玉。


    沈碧玉掀開大鍋,倒入田螺,焯水。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阿巴!”蕭千襲手口並用。


    語言不夠,手勢來湊。


    沈碧玉皺眉看了看,耐心道:“王八乖啊,田螺還沒炒呢,炒好了給你嚐啊!”


    蕭千襲內心悲涼,可是沈大娘說他乖欸。


    “去玩會兒吧,好了叫你哈!”


    沈碧玉的話似乎帶著魔力,他笑嗬嗬點頭,美滋滋地走出廚房,然後再次收到蘇歲歲嫌棄的眼神。


    抬手又甩了自己一巴掌,蹲在地上用指頭畫圈圈。


    來到這裏他做了許多農活,做得很不錯,常得到表揚,他以為自己很棒。


    沒想到連傳句話都做不到,他太沒用了!


    他不得不想起之前那個除了吃喝玩樂啥都不會的自己。


    “王八仙在幹嘛呀?”


    一雙草鞋出現在他眼前,踩到他畫的圈圈。


    蘇姣姣連忙一退,“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踩的。”


    “原來王八仙喜歡畫畫啊,可惜我家的紙用完了,不然你就可以畫在紙上了。”蘇歲歲眼神一亮,“還有個地方可以畫!”


    “阿巴阿巴?”


    半晌後,蘇姣姣在簷下鋪一層黑黑的碎末,她鋪得很均勻、很薄。


    “好啦!王八仙可以畫啦,用手指就行了哦!”蘇姣姣搓搓手,抱起蘇歲歲。


    蕭千襲以手指為筆,畫了個圈圈,挺順滑的,就是畫完手指頭黑黑的。


    “阿巴阿巴?”他翹起手指頭問。


    “你問這是什麽嗎?”蘇姣姣哈哈一笑,“這是曬幹的兔子屎磨成的粉啊,王八仙連這個都不知道麽?”


    蕭千襲的手指頭翹得僵硬。兔子......屎???


    算了,無所謂了,隨便吧。


    他用一根手指頭寫。


    蘇歲歲猛蹬腿,二姐鋪完兔子屎沒洗手就抱她,她要迴嬰兒籃,她幹幹淨淨的嬰兒籃。


    蘇姣姣一心看著蕭千襲寫,沒注意到蘇歲歲的抵觸,隻是緊緊抱著。


    蕭千襲寫了一半停下,又給了自己一巴掌。


    他真傻,真的,他真傻呀。


    他單知道寫出來,不知道鄉村女娃不上學不識字,就算他寫出來了也沒用!


    “上午有人告訴我蘇大叔......”蘇姣姣歪頭念了出來,又問:“我爹怎麽了?”


    蕭千襲定定望著她,沒想到這個笨丫頭識字。這家人窮得隻有三間破屋子,吃肉吃菜靠打野,竟舍得送女兒去念書。


    這家人真是太有意思了。


    晚上,一盆炒田螺放在桌心。


    “開吃!”沈碧玉下令,然後繼續喂蘇歲歲吃蛋羹。


    蕭千襲削了根尖尖的木棍,叉田螺肉吃,螺肉豐滿細膩彈牙,很鮮。


    “王八仙你這是外行人的吃法。”蘇姣姣啜完一口螺,喝下一口野菜粥,笑道。


    蕭千襲還保留著從前的一二點禮儀,擺擺手,不肯像她們一樣啜得咂咂作響。


    蘇姣姣抽了他的小木棍,翻出一顆壓在盆底的大田螺,“試試。”


    蕭千襲:試試就試試!


    他學著她們的樣子,先對著田螺的圓口啜,汁水全啜出來了,再猛啜幾下,啜不出來,他狠狠地啜,也咂咂響,終於啜出裏麵的螺肉。


    “嗯~”他再次發出陶醉的聲音。


    原來品美食不是把食物放進嘴裏咀嚼就是了,還要注意吃的方式。


    就比如吃田螺,他一開始用小木棍叉出來吃,雖然方便且優雅,但滋味單一。


    啜田螺就不一樣了,啜出的汁水兒又鹹又鮮,那是精華所在,還能與後麵辛苦啜出的螺肉做滋味上的鋪墊。


    小小一隻螺,好吃又好玩。


    至於優雅,那是上錦需要的勞什子。


    這裏不需要優雅,隻需要快樂。


    他碗邊的田螺殼越堆越多,忽然眉頭一皺,這粒田螺肉的口感不對,像吃了嘴沙子。


    他茫然地望向蘇姣姣。


    “王八仙吃到帶崽的母田螺了!”蘇姣姣大笑。


    蘇姩姩解釋道:“這時候的田螺滿肚子,入秋田螺最肥美,等秋天再吃就不會這樣了哦。”


    聞言,蕭千襲拿著螺,緩緩勾唇。


    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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