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白念不是我殺的。


    我當初找到她,本就沒有真的想過要殺她,隻是怨恨她的出現,因為她的出現,才讓塗山祁當初逃婚。


    我那日找到她,她祈求我放了塗山祁,她願意一死,不再成為我和塗山祁之間的阻礙。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就自刎而死。


    當時,還在繈褓中的你就在她的身旁,她絲毫沒有顧及死後,你何去何從。


    所以,要說狠,她比我好不到哪裏去。


    而你也好似感應到她身死,哇哇大哭起來。


    我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走到門外,聽著你的哭聲那般撕心裂肺,我於心不忍,將你帶迴了青丘。


    我告知了塗山祁真相,是他求我留下你。


    讓你以青丘殿下的身份存在於世間,我不知道他是想要用這個方法保全你,還是覺得把你放在我和他的名下,算是對我的一種補償。


    為了守護這個秘密,我把身邊那些知道這件事的丫鬟,除紫念以外,通通滅口了。


    我本以為我做的這一切,塗山祁會因為你的存在和我重歸於好。


    剛開始我也確實想過將你視如己出,可是我每每見到你在我麵前笑,我都會時刻想到塗山祁和白念二人相處的畫麵。


    塗山祁雖然對此沒有怨言,


    但是,


    這無疑成了隔閡我與他之間的又一道枷鎖。


    直到你三百歲的時候,他也撒手人寰。


    你開始日日哭喊,你問我為何父親沒有了,母親也不再喜歡你了。


    一邊你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一邊是我親手將你帶迴來的。


    如當初一樣,我也於心不忍。


    每一次你生病,受傷,哭泣。


    我依舊會偷偷守著你,陪著你,隻是這一切你都不知道。


    看著你每次流著眼淚入睡,聽著你夢中一句句喊著父親,母親。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應你,畢竟我不是你的生母啊,這個念頭時時刻刻我都忘不掉。


    可是你依舊日日在我身後喚我母親,你小小的手牽著我的時候,說不動心是假的。


    隻是我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情感去麵對你。


    我害怕有一天你終將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害怕終有一天你會離開。


    就像塗山祁一樣,他曾經那麽好那麽溫柔。可是走的時候,卻什麽也不顧得了。


    我隻能告訴自己,不能對於你太過上心,不能將你看的太重。


    我越是心疼你,就越想要狠狠的責罰你。


    斥責你,以此讓你厭惡我,不再靠近我。


    但是見你真的開始不再粘著我,不再期待我的到來時,我又不知道為何會變得十分失落。


    如今,


    這根刺在心中紮了千年,你既然知道了一切,那我的刺也總算可以徹底拔出來了。


    胥千寒說的沒錯,你已經長大了。


    你要是想走,你便走吧。


    與其一直患得患失,不如讓你自己做選擇吧”


    女君說完這一切,眼中滿是落寞。


    起身從偏殿離開時,她路過屏風,朝屏風後的玉嫣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深深歎了口氣。


    塗山玉從未見過白穆這副樣子,


    此刻她的背影,就像一位遲暮的老媼,步伐緩慢而沉穩,每一步都像在迴憶著過去的歲月,滄桑與無奈將她團團包圍。


    佝僂的身姿,就像被無數的重擔壓的直不起身。


    塗山玉不知該如何去麵對這個自己叫了千年的母親。


    就在他還沉浸在上一輩的情感糾葛時,


    戈墨突然一拍腦袋,開口道:“哎呀,她走了,那星月怎麽辦?”


    胥老也一下騰起身,說道:“對呀,她隻說讓塗山玉走,可是還沒有說放星月出來啊。”


    這時,屏風後的玉嫣走了出來。


    她緩緩說道:“星月已經走了。”


    戈墨驚道:“走了?”


    “嗯”


    玉嫣點點頭。


    胥老看著眼前這女子,頗有當初白穆的風采。


    問道:“你就是要和塗山玉成婚的那個女子?”


    玉嫣朝他行了個禮,迴道:“正是。”


    胥老問:“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


    玉嫣輕輕點了點頭。


    胥老指了指塗山玉,問玉嫣:“那你可還要和他成婚?”


    玉嫣緩緩說道:“他心中無我,我又何須強留?與其大家痛苦,不如放他離開。”


    塗山玉看向玉嫣愧疚的說了聲:“對不起!”


    玉嫣微微一笑道:“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從來就沒有說過你心悅於我,是我一直自作多情罷了。


    我本來一直不明白,我這千年來幾乎一直陪在你身邊。


    可是為何你卻對我不像星月那般。


    直到星月那日說的那番話,我才醒悟。


    在我這,你是青丘殿下,而在他那,你隻需要做你自己。


    我很羨慕星月能有你們這些朋友,也很希望你們都能做自己。”


    胥老對玉嫣滿意的點點頭。


    戈墨走到玉嫣身旁,問道:“你說星月走了?什麽時候走的?去哪了?”


    玉嫣抿了抿嘴,說:“你們那日離開後,我叔父本是想要將星月處死,是女君開口留下她在青丘。


    女君將星月關押後,隻是將她捆綁起來,靜靜的看了她一夜。


    期間並未對她用刑,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隻是在你們離開之後,她受過兩鞭紫靈鞭。


    第二日,女君離開後,我偷偷將星月送出青丘。


    其實,若非女君默許,我也不可能將她順利送出青丘的。”


    “那她到底去哪了?”戈墨焦急的問道。


    玉嫣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要去哪,我不明白為什麽兩次紫靈鞭就能將她傷的那麽重。


    我問她需不需要找人給她治療,她說她有靈丹妙藥,讓我不用擔心。


    然後頭也不迴的走了。”


    塗山玉立馬幻出追蹤蓮-白盞。


    卻絲毫尋不到星月的氣息,眾人不明所以。


    紫念走了進來,對眾人說道:“星月姑娘被女君施了隱身咒,追蹤術是尋不到她的。


    女君說,隻有這樣,她才能安全。”


    說完,便轉身離開。


    紫念走到門外,停下腳步,迴頭對塗山玉說:“殿下,其實女君一直都很在意你。


    你小時候畫的女君,寫的思念。她都偷偷的藏在自己的枕頭下,每次用紫靈鞭打了你以後,她都會偷偷躲在房間許久。


    還有,你的那片菩提林,您不在的時候,她也曾進去為您照料過。


    這些紫念都看在眼中,若是殿下還願意迴來延續這段母子情,我想女君也會十分高興的。”


    紫念朝眾人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胥老摸了摸胡須,歎道:“唉,看來我對她誤會頗深啊。她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老頑固,隻相信自己看到的,從沒想過去追求真相,我這算什麽朋友啊?慚愧慚愧啊。”


    戈墨打斷道:“師傅,你們能不能先不要這麽感傷了?都過了千年了,以前的事過去就過去了,眼下我們要找到星月才是正事啊。”


    “嗯”


    塗山玉和胥老點點頭。


    星月自從離開青丘,就越發變得虛弱。


    當初胥老告訴過她,那丹藥一定不要貪多,否則就會有副作用。


    當初她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便不等胥老說出副作用,便急忙轉移了話題。


    如今,她救塗山玉心切,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眼下不僅深受紫靈鞭傷,一點靈力也是絲毫使不出來了。


    她踉踉蹌蹌一路前行,直到在一個小溪邊,堅持不住,暈倒在地。


    恍惚間,


    她看見上空一隻大雕飛過,她想要伸出手,卻已經虛弱的抬不起來了。


    她虛弱的喊了句:“伏念”


    便徹底暈死過去。


    伏念好像感應到有人在唿喚自己一般,朝下望去。


    隻見星月正躺在小溪邊,不省人事。


    它朝下麵嗷叫一聲,赤炎也順勢看了下麵一眼。


    問道:“伏念,你認識?”


    伏念點點頭,


    赤炎說:“下去看看。”


    伏念點點頭,徑直朝小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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