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殘的滅天閣,防不勝防的仙庭內奸,以及恨她入骨的玄鳥一族,加起來就是送死!


    問題是,司座和她說這些做什麽?


    刀,不是都要用在最危險的地方嗎?


    殊華小心翼翼地試探:“請司座指路。”


    靈澤緩緩道:“還有另一條路,你入督察司,助我監察風紀。有你在,我相信一定能讓殿內風氣迅速好轉。”


    督察司安全,高薪,有威望,手中有權,能夠經常在上司麵前露臉,是無數修士拚命想要爭取的好差事,但從來隻有上清界的仙族可以進得去。


    殊華一陣狂亂心動,又迅速冷靜下來。


    有司座這尊兇神鎮殿,案子數量肯定會直線下降,想要累積功勞,考取編製怕是很難。


    再有,她與司座無親無故,選擇督察司也不會輕鬆如意,必然花費很多時間精力與那群仙族纏鬥,並不利於修行。


    她不想永遠隻做一個朝不保夕的編外人員,她必須成神長生!


    殊華瞬間下了決定,慷慨激昂地道:“司座救我於水火,我怎能貪生怕死,躲在殿中不出去呢?還請司座多賜幾個強大能幹的同僚與我作伴,我必然不辜負司座所望!”


    “啪”的一聲脆響,靈澤眉頭皺起,手中晶芒碎成齏粉,濃鬱的靈氣隨之四散。


    好浪費啊!殊華顧不得去想他為何生氣,迅速擺好造型吸收靈氣,同時不忘密切觀察,準備一不對勁就逃跑。


    然而,想象中的不高興、不耐煩、嘲諷、嗬斥,一樣都沒發生。


    靈澤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沉默地看著她吸收靈氣。


    殊華隱約覺得,這個人悲傷又疲憊、還很無奈的樣子,但她根本顧不得去管這種閑事,畢竟什麽都沒有提升自家修為來得重要。


    靈氣循環三轉後,殊華睜開眼睛,十分忐忑:“司座,對不住,屬下似乎要破境升級了,可否借用寶地?”


    從元嬰到化神,自此跨入中階修士,渡劫難度加倍,必須確保安全清靜,若有助力更好。


    朝暮崖是真合適,畢竟沒啥人敢闖。


    至於助力什麽的,她並不在意,反正每次都是獨自硬扛過去。


    靈澤沉默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修行之路道阻且長,靈力突破與堪破心境,缺一不可。


    殊華跌跌撞撞闖入一片光華璀璨的流霞之中。


    修長挺拔的男子背對著她坐在窗前撫琴,花香醉人,晚風微醺,將他鬢邊散落的一縷碎發吹得輕輕揚揚。


    她的心情隨著那一縷碎發上上下下,最終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幫他捋到耳後。


    尚且離著一尺遠的距離,便聽得他沉聲嗬斥:“放肆!”


    她低頭收手,掩去淚意,再抬頭,笑得一本正經:“神君不是無嗔無愛嗎?為何介意被侍官照顧呢?難道隻因我是女子?”


    男子長身而起,徑直離去。


    她默默地站了許久,上前小心擦拭古琴,準備收入匣中。


    上古神器散發著盈盈寶光,纖柔指尖觸及琴身,她的眼淚也隨之落到了上麵。


    她驚慌失措,忙著要去擦拭眼淚,卻見氤氳中綻開了一朵小小的迎春花。


    嬌嫩燦爛,金黃奪目。


    神器與主人心意相通,綻開的是鮮花而非其他,這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並不討厭她?


    她破涕為笑,歡快地抱著琴去追趕它的主人,卻怎麽也找不到他在哪裏。


    她在銀色的月光之下、高大華美的宮殿之間穿行,快活得像隻鳥兒。


    卻見烏雲遮月,有人高聲叫喊:“就是她!她在那兒!抓住她!抓住這個沒有教養、不守規矩、不知廉恥的賤婢!”


    “你丟了人修的臉麵,讓山海界蒙羞!”


    “那是神君,高高在上,奉獻己身以保三界安危,你身為侍官首領,非但不盡心伺奉輔佐於他,反而起了歪心思勾引他,你怎麽敢!”


    “你的父母長輩就是這麽教導你的嗎?知不知道貞靜二字怎麽讀,怎麽寫?”


    “滾出上清界!這裏不歡迎你!”


    “滾出山海界!你怎麽好意思迴來?什麽山海界之星,山海界之恥還差不多!”


    殊華既悲憤又羞恥,既絕望又不服。


    愛上一個人有錯嗎?


    男未婚女未嫁,她也沒插足當第三者,更未脫衣下藥勾引對方,或是做出任何過分、不道德的舉動,更不曾耽擱正事。


    難道隻因為他是神,她是低一等的人修?所以注定她的愛意是高攀,是不配,是癡心妄想,是不知廉恥?


    “你是不是還幻想著他是喜歡你的,隻是做神多年,端著慣了,不好意思說?”


    “並不是的,他向來溫潤守矩,大愛無情,你這種小事,並不值得他上心過問,亦不會口出惡言。”


    “別等了,他不會來。出色的侍官不止你一人,其他人都要比你更懂規矩,更無私心,少了你,他更舒心自在。”


    她終於放棄等待。


    她在幽暗荒涼的幽冥界煢煢孑立,孑孓獨行。


    她的癡心妄想,是三界的笑料,嘲諷與鄙夷,沒完沒了。


    她不敢露出真麵目,不敢開口說話,不敢泄露身份,哪怕被大妖追殺圍獵,幾次瀕臨死亡,也不敢求醫,隻是默默地忍著,獨自蜷縮在狹小陰暗的山洞裏苦挨養傷。


    晨昏黑夜,春夏秋冬,雪落無聲。


    她獨自躺在潮濕腐朽的褥子上,全身傷病,滿頭白發,容顏枯槁,自渡劫巔峰跌到修為盡毀。


    “三百年了,他還是沒有來,他從未打聽過你的消息,你從未入得他的眼,一切都是你的癡心妄想。”


    “你可真失敗,還活著做什麽呢?原本的天之驕子,修道天才,立刻就要飛升成仙,卻跌到修為盡毀、傷病纏身,你是自作自受。”


    “你又老又醜,又窮又挫,蠢笨潦倒,好比乞丐,故人再見,怎麽好意思露臉?”


    “活著太辛苦了,不如就這樣死掉算了,反正這世間無人愛你,更無人在意你,你就是最卑微的螻蟻……”


    殊華越來越絕望,氣息越來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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