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她從沒表現出來過,他從不知道,那是在忍耐他。


    她真的氣炸了,理智完全斷線。「你哪一次來,棉被沒有洗得香香的?床沒有鋪得暖暖的?飯桌上沒有熱騰騰的飯菜香?我知道你愛吃什麽、不吃什麽,少說兩句我就知道你心情不佳,多咳兩聲我就知道你氣色不對,你到哪裏找這麽任勞任怨的女傭!」


    她伸手推開堵在陽台口的他,大步走進浴室抱了一團待洗衣物殺迴他麵前。「你不知道家庭主婦很辛苦嗎?洗衣、他飯、拖地、帶小孩……永遠有忙不完的家務。你倒好,出去就像丟了一樣,有把我當一迴事嗎?我在這裏累得半死,你在外麵荒唐糜爛跟女人開房間,還把髒衣服丟給我洗——領帶的口紅印、襯衫的香水味!你不知道這些還不能丟洗衣機,全部都要用手洗嗎?我又不是你的誰,為什麽要替你做牛做馬……」


    「……」趙之寒被轟得頭昏眼花,從未見過溫柔體貼的她發這麽大脾氣,一時接應不暇,撈住被她迎麵扔來的領帶與襯衫,錯愕了好半晌,喉間擠出聲音——


    「……那是應酬,我沒有亂來。」上頭的長篇大論,他本能地挑了這點作說明,其餘的他也反駁不了。「誰告訴你我跟女人開房間?」


    「八卦雜誌那麽大一篇,有眼睛的人都看到了,我又沒瞎。」他泛濫的性觀念,她不是不知道,他不縱欲,但有感覺了也不會為難自己,他甚至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她以為他不一樣了,至少慬得克製,她一直在等他解釋,他非但隻字不提,出差出到一身粉味還毫不遮掩,她在整理他的行李箱時,愈整理愈火大,最後還擺出「我就這德性,你不是不知道」的死樣子,把她氣到整晚睡不著。


    「不知道,我沒空看那些。你在說誰?」


    意思是她太閑了嗎?還有空看八卦雜誌。「……古小姐。」


    那個差點成為他小媽的女人。


    標題下得可聳動了,豪門內幕,父子情海生波,伊人情歸何處?


    這種父子同戀一女,有如八點檔狗血劇的辛辣素材,太具話題性,一向是八卦周刊的最愛。


    你才拍到他們進飯店而已,我還親眼看過他們亂搞呢。她酸溜溜地想。


    就因為知道他們真的曾經有一腿,看到周刊時,忽然有些難辨,什麽也不確定了。


    「她離開公司以後,我們就沒有聯絡了。後來聽說她自己開公司創業,這次到南部,就順道約岀來聊聊,彼此在工作上討個方便,她有手腕有能力,不需要靠男人。」不管是他,還是他父親。


    趙恭自以為能給她一片天,以為所有的女人會眷戀那片天空,古曼婷根本不吃那套,她從趙恭身上要的,是曆練手腕、人脈與資源,至於她要的天下,她自己能闖出來。


    她與他,是同一種人,性愛對他們來講,就隻是肉體上的享受,不存在其他意義。


    如果是以前,他會接受邀約,無所謂地來場男歡女愛,消磨漫漫長夜,但是現在的他,選擇轉身迴到各自的房間,雙人床上一人獨眠。


    他早已不再是任何人香閨裏的入幕之賓,除了她。


    所以——這才是她生氣的原因?以為他在外麵亂來?


    「我沒有不把你當一迴事,你是我孩子的母親,我時時刻刻記得。」他試著朝她走近一步。「下次我會注意,不弄髒衣服。」也不弄髒自己。她有潔癖,他知道,太髒他不敢抱她。


    他一直以為她知道,生命裏有過她之後,就再也沒有別人了。


    「——幫我洗。」


    「……喔。」乖乖接過領帶、襯衫,繼續做牛做馬。


    她知道自己表現得極度沒出息,脾氣爆發得驚天動地,結果後繼無力,收尾收得那麽鳥,三言兩語就被擺平。


    但其實,她要的也沒有很多,不過就是一句話而已。


    他是那種做錯事,也會錯得坦蕩蕩的人,從來不會,也不屑向任何人說明自己的行為,而他已經開口對她解釋了,他說沒有,那就是沒有,無須懷疑。


    趙之寒在浴室外,看她站在洗手台前,心甘情願替他搓洗領帶。這畫麵他一直都很珍惜,隻是直到這一刻,才確定自己並沒有失去。


    這個願意替他洗衣、煮飯、生小孩的女人,仍留在他生命中,沒有走開。


    這一次換他主動走上前,雙手搭在洗手台兩側,將她圍困其中,傾身低問:「今天餐桌上還有紅蘿卜嗎?」


    她迴眸,睨他一眼。「沒有。」


    戰事結束了。


    他鬆了口氣,下巴輕輕擱在她肩上,又說了一遍:「我很抱歉。」他太予取予求。


    「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在抱怨自己有多辛苦。」她隻是說不出口,去問他——對你而言,我算什麽?


    她不在乎等,她在乎的是,他究竟知不知道她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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