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泄胸中委屈後,陳惢不好意思地從玉珩懷抱退出來,尷尬地擦幹自己眼角的淚水。


    她剛才就不該抱著他哭。


    見她舉動,玉珩略微沉重的心頓然被她逗笑了,他望著她,眼中全是描繪不出的柔情。


    “還能走嗎?”


    陳惢搖頭,“不行。”


    她跌了下來,現在腿腳難以動彈,恐怕是骨折了。


    玉珩輕鬆的心隨陳惢這句話又凝重起來,他讓陳惢舉好火折子,然後自己幫她接好骨折的雙腿。


    幽暗的環境,感官所感受到的,是對方的一舉一動。


    玉珩控製動作輕些、快些,避免陳惢受到更多的煎熬,盡管他小心,在他為陳惢接好腳後,陳惢還是低唿一聲吃痛出聲。


    她身體前傾,雙腿傳來的痛苦也讓她眼眶湧出了生理鹽水。


    好疼。


    “好了。”


    兩人要走出去,所以玉珩背起陳惢,帶著她一塊尋找出口。


    幽暗的密布空間,連水聲風聲都聽不到,似乎他們所處的地方裏,隻有他們二人,再無其他生命。


    “你悔嗎?”


    趴在玉珩後背,陳惢腦袋耷拉在玉珩耳邊,突然舉著火折子沒頭沒尾問了他一句。


    玉珩未來得及迴答,她卻自顧自地低聲闡述,“你是不是怨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不會下來,不會讓擔心你安危的家人族人失望,跳進深坑,若找不到出口,你會死,和我一起,餓死在這處陰暗的地底下。”


    修士畢竟是修士,他們這些往上爬的中間人,還沒這麽大的本事可以不吃東西就能活下去。


    玉珩腳步頓住,他背著陳惢不用迴頭看,也能憑借這些日子的相處想象出陳惢此刻的神色。


    麵無表情的,但又帶上淡淡的自責和不甘。


    她不甘就這麽死在這。


    玉珩嗅著她發間被潭水泡過的清香,背著她繼續四處尋找出口,語氣平靜,又聽著那麽不在意。


    “怨什麽?我所做的決定自然由我負責,怎麽能怨天尤人怪罪到你一個弱女子身上。不過你要是真的過意不去,不若答應我活著出去後嫁給我,這樣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他嬉笑地開玩笑,摻和了半真半假的話。


    陳惢笑了,挽著他脖子笑著迴應,“好啊,如果真的活著出去了,我答應你,嫁給你。”


    一個謊言,他們假顏歡笑地去圓。


    事實如此,早在寒潭他們就已經說好的,各自安好,不去忤逆家族,不去讓家人失望。


    可玉珩沒有遵守,在他出麵膽大包天敢對上玄澤維護陳惢,又不顧玉家人的關心執意跳下找陳惢,玉珩早就沉淪了。


    他的情感將他的理智吞沒,連往日的以家族為第一位置都改變了,可是他若是懦弱地束手看著陳惢遇難,他怎能安心,怎能安然處之,和那些冷心冷眼的陳家人一樣淪為一類人。


    他是男人,不是混蛋。


    兩人轉了好久,仍未找到出口在哪。


    因他們在地底下,因此觸手碰到的,全是陡峭凹凸的石壁,周遭沒有機關,更無一絲縫隙,他們出不去,也爬不上這地勢極低的深坑。


    正當二人想辦法時,不知哪裏射進來的光晃到他們眼睛,他們順著光線望去,便見一個幽暗的角落,出現了一個他們求而不得的出口。


    “走。”


    陳惢兩個的身影消失在這間幽暗的深坑後,無人發現在秘境之中,修真界上空有過一次仙人的碰麵。


    他們因她而相遇,因她而停下談判,其中糾葛、交易皆是因為她。


    他若再欺負婉婉,她即使擔上對神君不敬的罪名也要和他爭個對錯。


    憑神君之職濫用私權,這是誰給他的權力,又是誰給他的資格允許他可以去插手人間事,改變凡人固定的命運和未來。


    神君,就是這樣拯救蒼生的嗎?


    別人種種,於陳惢而言她是個不知情的存在,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既不知自己過去的過去如何,更不知旁人為她安排怎樣的道路讓她走。


    人人生而平等,但處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那句平等的口號已然成了笑話。


    出了這間籠子的陳惢,和玉珩又一塊走進另一個危機四伏的深坑。


    深坑,一個地勢較低,生長著剛才陳惢和玉珩掛在半空的那棵千年古樹。


    這裏的樹輪更多,樹根更粗樹葉也更茂盛,也就是說它的根長在這,年年月月它的身軀延伸到上麵,不再局限在這個小小的天地。


    千年梧桐古樹令人驚歎,但令陳惢和玉珩動彈不得的,是深坑中的那隻玄黑大鳥。


    它翎羽尾羽皆是玄色,不同其他火紅鳳凰的赤金,它通體發黑,太過深沉的玄色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反射出七種的色彩。


    世有神仙鳥,厥名為鳳凰。千年或不見,人自心中藏。


    鳳,神鳥也。天老曰:鳳之象也,麟前鹿後,蛇頭魚尾,龍文龜背,燕頜雞喙,五色備舉。出於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濯羽弱水,暮宿風穴,見則天下大安寧。


    它是神鳥,象征祥瑞,它怎會甘心待在這?不出去也不離開,而且這隻黑色的鳳凰,是好的嗎?


    一見那隻似雞的大鳥,陳惢和玉珩都不敢動,呆愣地看著它咽口水。他們麵色蒼白,似一見那黑鳳就預想到了兩人接下來的結局。


    闖入黑鳳凰居住的領地,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玉珩,咱們跑。”


    陳惢的跑字還未落下,玉珩已經背著她返迴來路,快跑起來。


    兩條腿怎能跑過四條腿,何況麵前這隻鳳凰還是有深厚靈力的,活了千萬年已生出靈識,對於這兩個一瞅便知道要逃跑的家夥,它留在原地控製巨石就能攔住他們去路。


    陳惢悻悻然和玉珩轉了過來,麵色尷尬,“前輩,我們不是故意闖進來打擾你的。”


    鳳凰看守神器,那資曆那實力要算起來,可真得是老祖宗那麽高的輩分,因此陳惢喊它為前輩,在情理,也合規矩。


    鳳凰涅盤,浴火重生。


    那隻神鳥對陳惢這句解釋沒什麽表示,反倒把兩隻黑色的眼珠子轉來打量這闖進它領地的陌生人,膽大包天的區區小小修士。


    陳惢右手無意識地攥緊玉珩胸前的衣襟,害怕,擔心這隻黑色的鳳凰會要他們的性命。


    兩人一獸僵持半天,終是那邊神獸開口說話了。


    “人族,緣何來此?”


    它的聲音渾厚威嚴,陳惢和玉珩都摸不透它此刻的情緒,隻知它在詢問。


    故,陳惢隻能把原因再說一遍,完善許多。


    現在不能顧及丟不丟臉的事情了,如果她不原原本本說出來是不小心跌落深坑的,恐怕這位黑鳳凰靈獸會拿她發火。


    黑鳳,在陳惢眼裏就是靈獸,她不知這世上還有神獸,她也未見過神獸是什麽樣子的。


    又是漫長的世紀對視,玉珩一直背著陳惢,直到鳳凰開口,讓他們留下來。


    “留下來?可是我們……”


    陳惢不同意,玉珩也不同意,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還是信服地閉上嘴。


    因為打不過。


    *


    “前輩,你為何非要我們留下來?”


    這個問題,陳惢和玉珩在下麵待了好幾天後,大概想明白這位黑鳳凰前輩為何會留他們下來不讓他們走了。


    ——孤獨。


    這真是一個值得害怕的東西。


    陳惢想象不出,若是她一個人待在這處深山老林裏這麽多年,年年歲歲,她肯定會發瘋發狂。


    神鳥的恐懼,她懂,但理解過後的陳惢仍是不願陪神鳥留在這。


    她年紀輕輕,有大好年華,要是一輩子都留在這,豈不是把光陰蹉跎,虛度歲月,她還有很多想去想看的地方還未去看過呢,她才不要老死在這個地方。


    神鳥懶得理陳惢,它施下陣法自個縮在梧桐樹下唿唿睡覺去了,才沒答應放陳惢和玉珩離開的意思。


    好不容易等來幾個人類陪它解悶,它會這麽愚蠢,好心放他們離開嗎?


    哼,那他們怎麽不好心留下來陪它這位老祖宗解悶玩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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