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元十年冬,沐國宣皇後長逝坤寧宮,與其同時,當朝的丞相張起崢也於同日暈倒,此後數月告病在家,未去上朝。


    建元十一年,宣皇後長眠於世的皇陵建成,同年,沐帝病逝,享年三十有五,舉國哀悼,禁各地玩樂三月。


    康隆十年,張丞相家的大公子及冠,同年入朝為官,於翰林院冠翰林之職。


    進朝一月,張淩遠下朝迴府,在途中碰見了已長大成人的禦史家千金。


    她一個人騎著馬,輕輕鬆鬆把後麵追著她的禦史府下人甩得老遠,張淩遠抿唇,手上的布簾子沒及時鬆開,因此和迎麵趕來這邊的華雲姝打個照麵。


    “張淩遠,你怎麽在這?”


    張淩遠看著她騎馬英姿颯爽的模樣,沒有迴答,對麵,已然習慣他話少的華雲宏下了馬,爽朗地將馬鞭遞給張淩遠的侍從後,就麻溜地三兩下進了張淩遠馬車。


    “華小姐……”


    外麵的人實在聒噪,華雲姝一扯簾子,將馬車內的兩人隔絕了外界視線。


    “華雲姝,下去。”


    馬車內身著官袍的男子已然板起臉。


    華雲姝將頭搖成波浪狀,“不要,騎著馬太招搖了,我才不要讓他們發現抓我迴去。”


    張淩遠川字的眉頭始終沒有鬆開。


    “那你進我馬車,就不招搖了?”


    要知道,華雲姝剛才算是招搖過市來這裏的,她鬧的動靜這麽大,馬車外的行人早就看到她進他的馬車,到時候禦史府的下人一問,可不就什麽都知道了。


    華雲姝眨眼歪頭,徑直就朝張淩遠身側的位置坐下了。


    對他的話,她算是沒聽進去,不對,她根本不關心這個。


    禦史家千金逃婚出走這麽大的事,這些天鬧得京城沸沸揚揚,她逃不掉,就算暫時逃出禦史府,這樁婚事、京城城門都會成為她離開的阻礙。


    馬車外頭一陣喧鬧,大概是禦史府的下人追來了,見附近有華雲姝騎出府的俊馬,不由四處向行人詢問,當然也包括張淩遠攜帶的侍從馬夫。


    張淩遠坐馬車出行,雖然街道上的行人都沒能窺見他的容顏,但一看外頭,就知道家是大戶人家的。


    他們一時摸不準這位公子的態度,也遲遲不見那位姑娘從馬車中下來,於是猶猶豫豫著,沒說實話。


    外麵的吵嚷需要一些時間,但不久過後四處又恢複安靜,車夫駕著馬,將馬車往丞相府趕去。


    馬車之內,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靜,隻因張淩遠詢問華雲姝為何不遵從家裏安排的婚事,去嫁給戶部尚書的公子。


    華雲姝眼眸眯了眯,方才大大咧咧的神色變得晦暗難懂。


    她盯著張淩遠看了許久,才淡淡從喉嚨裏發出一道聲音。


    “你就這麽想我嫁給他?”


    張淩遠被噎了下,剛要說自然,結果對方又盯著他眼睛開口道。


    “如果我說他不是好人,我嫁了他將來會死,你還是和他們一樣,希望我嫁給他嗎?”


    她的目光太過炙熱,炙熱到張淩遠多看一眼就會被炙傷。


    他轉眸,將視線放在自己墨綠色的官袍上,聲音低沉。


    “這世上沒有如果。”


    她也不可能會死。


    張淩遠的話音一落,華雲姝扯開嘴角眉眼彎彎笑了,隱隱能看出她眼中蘊含的諷刺。


    “可是這世上就是有如果啊。”


    如果沒有,她又怎麽會出現在這。


    張淩遠不想答這種沒有意義的問題,他依舊沉默,將視線轉向放下簾子的窗邊,沒去看華雲姝。


    馬車搖搖晃晃,不多久就到了張丞相府。


    在馬車停止的前一刻,一隻柔如無骨的小手突然伸手包裹住張淩遠骨節分明的大手。


    “張淩遠,你娶我吧,你也不希望我嫁與旁人的對不對?”


    她的聲音很低,很柔,盡在耳畔,又似乎帶上魅人的蠱惑。


    張淩遠被她手心的溫度燙到,他猛然抽迴手,又用他那貫冷冽的聲音斥責於她。


    “胡言,華雲姝,你是女子,怎能如此……”


    “如此將娶不娶掛諸於口,是嗎?”


    華雲姝眸光淡淡,剛要和張淩遠執掌合手的執著也不再,張淩遠張了張口,對麵的華雲姝已知曉他的意思,於是周身布滿冷霜,甩了甩袖就走了。


    她離開後,張淩遠望著她的背影好久好久。


    “大公子,老爺在書房等你。”


    張淩遠迴神,同樣也下了馬車進入府中。


    書房。


    張起崢在等他。


    歲月匆匆,而今意氣風發的一個少年,眨眼間就變得蒼老無比。


    張淩遠望著自家父親鬢發長眉猶如結上風霜那樣灰白,他抿緊唇,心底既有心疼也有追憶。


    他想起過往那個教導他讀書寫字的父親。


    “咳咳咳,遠兒,過來。”


    自兒時起,張淩遠便聽到他父親時常唿喚他為淩遠,許是對他不喜,又或是對他不熟悉,不親昵於他,他的每次唿喊,都讓張淩遠覺得他在喊別人家的孩子。


    可後來,曹寒白死了,他的母親沒了,從那之後父親就變得更為沉默了,先前他在府中,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張淩遠走上前望著張起崢,他不知對方為何喚他遠兒,但他知道遠兒這個稱唿對他有多重要,每一次,每一次祖母柔聲地喊他,都讓他想起兒時陪伴他的娘親。


    “你今年及冠了吧?”


    “是,父親。”


    “好,好,那是該給你娶個妻了。”


    張淩遠不知張起崢口中的好是什麽意思,他隻知道,他聽到張起崢要給他張羅娶妻,他頓然頭被一陣驚雷炸開,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不知身在何處。


    “父親,成婚一身兒子不急……”


    “成家立業方能盡心報效祖國,何況你祖母著急抱孫子了。”


    張淩遠尚且能反駁張起崢前半句話,但後半句一說出口,他就像被誰扼斷了命運的喉嚨,半天說不出話來。


    祖母?


    是啊,他成婚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還是關於張家,關於所有人未來打算的一件事。


    張起崢精力不太好,所以過些日子也打算遞呈辭職,迴家養老。


    明媚的日子在外頭掛著,此刻的張淩遠卻是沒什麽心思去賞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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