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府。


    小澹台霖澤還是那身墨黑,但物是人非,今日的小魅十二可與以往不同,用宮裏那些爭寵妃子的話來說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朝遇貴人,從此吃穿不愁。


    屋內安靜,小魅十二一身紅衣奢靡華貴。


    不同於當初在小澹台霖澤身邊穿的單調單一,現在小魅十二這身的紅衣裙多了金邊絲線裝飾,斜領右衽,箭袖收攏,衣擺袖角處多了幾朵複雜精美的時興繡花,還有她的腰間,也有了貴重的白玉束帶。


    一頭銀發被宮人耗時間編成一個好看的發型,小魅十二不主動開口,沒有神韻的大眼睛望著外麵的院子,靜靜坐在那,等著小澹台霖澤先行開口。


    請她來的是他,開口先說明意圖的也該是他。


    未至黃昏,院子裏的光線明亮,坐在屋裏,小魅十二還是能遠遠望見樹上的綠葉,還有隱隱約約露出的青桃。


    現在是季夏,再過一兩個月,想必那些桃子就能熟了。


    看見灰桃,小魅十二暗自思索。


    身旁靜默,在女孩抬眼看那桃樹之時,坐在主座上悶聲不吭的男孩卻是暗自打量了她幾眼。


    華服之下,女孩身板瘦弱,即使過上貴人的生活用吃精致,她臉上也沒多長些肉,還是那麽瘦削。


    是了,長時間的顛沛流離和挨餓受凍,僅僅半個月是補不迴那些營養和成長,也養不成圓潤和白皙的。


    收迴目光,小澹台霖澤給兩人倒了杯茶。


    茶香四溢,小魅十二聽著身旁動靜把頭轉了迴來,因為她知道他要說話了。


    “汝寧郡主,本宮有一事相求。”


    “或妄想用這件事,抵你我之間的恩。”


    玄衣男孩的眉眼和她一樣看不出一絲情緒,小魅十二輕挑了下眉,想知道他會用這恩換什麽。


    上次致謝,他曾說過不必言謝,現在沒過幾天就請她過來,他莫不是真遇到什麽麻煩事。


    “本宮是質子,出不得這皇子府,也見不著旁人,不敢動什麽壞心思,本宮隻是想讀些書,得夫子教導,起碼,迴景國後不是個睜眼瞎惹人笑話。”


    質子,顧名思義,在別國就是個人質。


    小澹台霖澤受人監視,不能出去也上不得學堂,他是皇子,是景國未來的儲君,若真的腹中墨水不多,確實會被人笑話,也會被人看不起。


    深看了眼玄衣男孩,魅十二沒有拍著胸膛保證自己一定會做到。


    她現在的身份,不可能像以前一樣事事順心如意。


    但拿上學,去換一命之恩,確實劃算。


    “澹台公子,我會盡力一試。”


    臨走前,小魅十二給小澹台霖澤的迴複是這樣的。


    “如此,有勞汝寧郡主了。”


    目送那抹紅衣離開,小澹台霖澤瞳孔黝黑,對著進來的小魅一自言自語,蚊子大小的聲音,也不知他是對自己說,還是跟小魅一說。


    “知恩知禮,但情緒自始至終沒一點兒波動,魅一,你說這樣的人,是本就心如鐵石,還是這些人這些事壓根不值得她動情動心?”


    窗外知了鳴叫,夏日燥熱的微風刮動樹梢上的葉子,綠葉搖擺,藏身暗中的桃子對著烈日,露出青澀的笑臉。


    炎炎夏日,翠茵怡人。


    *


    坤寧宮。


    一進門,小魅十二朝著殿中低頭看賬簿的女子朗聲喊了聲“阿娘”。


    聲音低啞,但一身緋紅,長相溫婉柔美的女子還是迴頭,眼帶笑意地應女孩的唿喊。


    貼身宮女悄聲離開,提著微有重量的書篋去偏殿放置去了。


    小魅十二步伐不快,但帶著蹦跳來到女子身邊抱了下她。


    鳳宣溫和,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小魅十二腦袋,柔聲問她上課累不累,二人的親熱在小沐雲宏看來是那麽的礙眼。


    他坐在對麵,憤憤然地用勺子猛攪了下碗裏冰鎮酸梅湯,眼裏的憤意幾乎要化為眼刀子紮在小魅十二身上,要把她這個礙眼的家夥紮開。


    可惡,阿娘是他妹妹喊的,婉婉也是他妹妹的名字,她這個搶別人東西的小偷,竟敢搶婉婉的一切。


    在小沐雲宏眼裏,小魅十二如今的郡主身份,還有她那能得到鳳宣、沐陽宸的疼愛,都是搶他的妹妹沐婉婉的,因著那個名字,她才擁有今日的一切。


    被人忽略,充當背景板的小沐雲宏在旁邊發泄自己的憤怒,而另一邊,溫柔摸著小魅十二腦袋的鳳宣已經讓宮人端碗酸梅湯進來了。


    夏日炎熱,別說待在外麵,要是太熱了待屋裏也會中暑,所以有時候喝碗酸梅湯,解暑開胃,也是不錯的。


    酸梅湯被冰鎮過,鳳宣現在懷有身孕是不敢吃的,因此小魅十二沒有念著給自己娘親一口,手上冰涼,她捧著碗乖巧地坐在位置上吃起來。


    瓷碗裏的酸梅湯色澤深褐,雖是吃不出味道,但大抵是好吃的。


    紮著幾個小辮子的魅十二吃著香甜,但坐她對麵,半天沒和她說一句話的小沐雲宏看到眼前這一幕卻是傻了眼,呆呆地看著她,好似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不是,那碗辣椒汁,她就這麽喝下去了?


    半刻鍾前,知道坤寧宮今天有酸梅湯喝的沐雲宏偷偷溜去廚房,趁魅十二沒迴來前在她那份酸梅湯裏加了一整碗辣椒汁,目的就是要整她。


    她搶了他妹妹的人生,霸占她的母後皇兄,他身為婉婉的兄長,是絕不可能容得下她的。


    隻是當時滿懷期待,希望能看到小魅十二窘樣的小沐雲宏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惡作劇竟然對小魅十二沒用。


    那可是一整碗的辣椒汁啊,是他和請劍兩個人窩在灶房裏用石舂一下一下搗出來,怎麽可能對她沒用,難不成那辣椒是假貨,一點效果也沒有?


    懷疑起那火紅辣椒不辣的小沐雲宏低頭看了眼自己水嫩的手指,想用那手指求證一下心中所想。


    可惜,那微紅的指尖直接迴答他的疑問。


    被火辣的辣椒汁濺到,他白皙的皮膚火辣辣,炙疼的程度比火燒要輕一些,但其不適,就算不看也能感受得出來。


    凝眸盯了對麵良久,小沐雲宏黑漆漆的眸子盯著女孩平靜的臉蛋不由懷疑起了什麽。


    殿中悄然一片,紅衣女孩粉嫩的唇早已紅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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