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


    畫麵一轉,轉眼又迴到了沐國三公主的院子。


    婉婉低頭,看了眼桌子上一條陌生的墜子,隨後將眼光放在地上跪著的禦醫。


    “賈太醫,本宮的白發是怎麽迴事?可有辦法根治?”


    “這……”


    豆滴大的汗流下,賈太醫不敢去擦他額間的大汗,將頭垂得低低的,生怕婉婉會讓他抬頭。


    “殿下,是下官無能,下官,看不出殿下究竟得了什麽病……”


    “你的意思,是治不好本宮?”


    “下官無能,請殿下恕罪。”


    賈太醫的頭磕得越發響亮,婉婉皺眉,她不需要他磕頭,她隻想知道自己的病是怎麽迴事。


    她的身子一向很好,近日來也未吃壞東西中毒的跡象,怎會突然白頭,辨不得五彩,她的身體,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許是因為沐帝旬自小教育她遇事要冷靜,要有公主的樣子,所以婉婉哪怕到了這時也是一臉鎮定,並未驚慌,唯一不同的就是她的眉頭蹙得很緊,半刻也不曾鬆開。


    “本宮不會怪罪你,但你得幫本宮保密,保證今日這事不會被公主府以外的人知道,能做到嗎?”


    雖說父皇不會關心她的安危,可除了父皇,她還有太子皇兄,二皇兄,太後皇祖母,他們如果知道這事鐵定是會著急的。


    婉婉並不想讓他們著急,起碼在未找到有能力治療她病的太醫之前,她想暫時不告訴關心她的人。


    “是,是,下官保證,今日之事絕不會向外人泄露半個字,若是泄露任由殿下處置。”


    賈太醫慌忙答應的樣子顯然帶著下位者的卑微和慌張,婉婉抬了抬手,他就連磕幾個腦袋匆忙離開了。


    目送太醫離去,婉婉的眉間盡是愁容。


    暗處,一雙窺探的眼睛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翌日一大早,沐陽宸和沐雲宏便著了縞素去坤寧宮拜祭自己的母後,也是大沐曾經的宣皇後,後宮的女主人。


    婉婉是來不了的,哪怕有她的太後皇祖母為她求情。


    掛滿白布的坤寧宮裏,沐雲宏看著如今穩居鳳位的陳皇後前來拜祭,沒給她一絲好臉色,隻有沐陽宸念著君臣之禮才低頭喚了她一聲皇後娘娘。


    是皇後,而不是母後。


    知曉兩兄弟不喜歡她,所以陳皇後拜祭完前皇後就離開了,不加任何逗留。


    她走後,沐雲宏和沐陽宸對視一眼,隨後十分有默契性地離開皇宮,到城南的公主府去了。


    今日是婉婉生辰,父皇不讓人給婉婉過生辰,那他們兩個做兄長,自然得給她過。


    隻是沐陽宸和沐雲宏兩個沒想到,他們剛出皇宮,竟在路上聽到一個勁爆消息,而這消息還是和他們同胞妹妹有關的。


    “殿下,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正在偏殿等候公主,說是要有事見殿下。”


    今日是先皇後的祭日,婉婉早早起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沒有聽到今日京城被傳得滿天飛的謠言。


    殿中少女不言不語,聞言隻是慢慢爬起,將手中之物收好,她身形踉蹌,似乎是久跪所致。


    殿門一開,暖和的日光照在她一身縞素上,寧嬤嬤側身,瞥見殿內沒有犯宮中忌諱的東西後才放心扶她去前殿。


    前殿,是在等著她的兩位兄長。


    “皇兄。”


    沒有閉門不見,婉婉的眼睛帶著紅腫,加之她那身縞素白頭,在這金碧輝煌的正殿中顯得有些駭人。


    沐陽宸和沐雲宏並沒有怕,而是擔憂地走上前來心疼地看著他們妹妹。


    “婉婉,這事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們?”


    沐陽宸心疼自己妹妹,更氣她居然隱瞞這事不告訴他,若是今日京城沒有謠言四起,那她是不是要一直瞞著他,直到被捅破窗戶紙財肯說啊?


    “太子皇兄,婉婉隻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婉婉的懂事讓沐陽宸更為心疼,他摸著婉婉的頭,心中寧願她能像小時候那樣調皮搗蛋惹他生氣也不要這麽懂事,她隻是個公主,頭頂上還有他和雲宏兩位皇兄,她不需要這麽懂事。


    沐陽宸氣婉婉不告訴他,同樣沐雲宏也氣,不過他比沐陽宸看得更多,也更遠。


    “就是啊,婉婉,要是我們今日不出宮,不來看你,還不知道宮外已經傳得滿天飛了。


    你也真是的,居然告訴別人,也不告訴我們這兩位做兄長的。”


    沐雲宏的話太過明顯,這讓婉婉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愣了一下,腦子飛快旋轉起來,除了父皇,她的公主府到底還有誰安插的人手?


    見婉婉聽懂,沐雲宏點到為止沒有再提,倒是一旁的沐陽宸還一臉附和,認同沐雲宏的話,抱怨婉婉居然告訴別人不告訴自己。


    婉婉&沐雲宏:……


    正殿中,兩人巧妙翹開話題,去聊其他事去了。


    婉婉生日,即先皇後祭日,雖沐帝旬下令不讓操辦三公主生辰,但沐陽宸和沐雲宏作為婉婉的親皇兄,怎麽可能乖乖聽沐帝尋的話真不給婉婉過生日。


    不大辦生辰可以,可和自己妹妹吃一頓生辰飯這沒什麽,就算說出去,這也在情理之中。


    婉婉的公主府太過冷靜,所以沐陽宸和沐雲宏就給她弄了個秋千,隨後做了些小玩意才聚在下棋。


    婉婉本來是坐在一旁看他們下棋的,可看著看著竟有些困了,她搖搖頭,站了起來,打算到外麵走走精神。


    過一會就要用午膳了,她可不能因為困倦就遲了和皇兄們一起進膳的時間。


    院中的花草錦簇,婉婉置身其中,心情得到格外平靜。


    寧嬤嬤去廚房做棗泥酥了,那是她最拿手的一道糕點,也是太子皇兄最愛吃的。


    微風中,夏末的白玉蘭開得璀璨,它斜斜地舒展枝丫,無葉無綠,僅僅朵朵的綻放陪伴著它,婉婉抬頭凝望它潔白的花蕊許久,才迴了神,移動腳步向走迴去。


    可待她一動,她突然瞥見了離她幾步遠、落在海棠花叢的一隻藍黑蝴蝶。


    它張著翅膀落在花上,薄翼鍍上的一層金邊在日光下顯得更為奪目璀璨,婉婉動了心思,輕躡腳步,張開兩臂想將它捉在手中。


    蝴蝶被她動作一驚,抖了抖停歇的薄翼,展翅飛離紅似火的海棠花。


    到手的蝴蝶飛了,婉婉泄氣,但並不放棄,追上它的腳步繼續撲蝴蝶。


    半空中,藍黑鳳蝶的翼邊被太陽照耀,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婉婉追著它,可那隻蝴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甚至越過圍牆,飛到了對麵院子。


    婉婉頓足,站在院外看了眼裏麵,沒有闖進去,而是轉身離開了。


    這是景國使臣住的院子,她不能進去。


    “三公主。”


    剛走幾步,身後一道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叫住了她,婉婉轉身,看著來人。


    他一身玄衣,黑得低沉不張揚,但其主人卻是古銅色的皮膚,身材偉岸,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婉婉看著他高大的身軀,心中暗想。


    景國之人,難道都是這等人高馬大的嗎?


    “你是……”


    婉婉開了口。


    “臣乃景國使臣,此次來沐乃是奉我景君之命求娶貴國公主。”


    “你是如何知曉本宮是三公主的?”


    婉婉今日縞素,頭上並未珍貴衩環,她在好奇對方怎麽會認得她是三公主。


    “公主尊容,儀表不凡。”


    男子看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輕聲迴答道。


    不是什麽人都能穿上她這身縞素,即使一身白衣,其製作時間和衣裳價格也遠超其他小姐公子的衣服。


    男子的聲音微冷,加之他幽暗深邃的眸子,婉婉皺了眉,覺得他眼神有些怪異。


    “多謝景使臣誇讚。”


    婉婉沒有笑,隻是丟下這句話就走迴自己院中了,不知為何,她覺得那人帶給她的感覺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風一吹,少女身上的玉蘭花香趁機鑽進男子的鼻尖,他皺緊眉,看著對方遠去的身影,竟發覺自己又失控了。


    睥睨一切,鄙夷天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人不是他澹台霖澤,他不是這樣的人。


    原地,男子好半晌才平複情緒,迴想起少女微紅的眼眶,他迴了院子,讓人把蝴蝶抓了起來。


    “殿下,這是景國使臣讓人送來,說是給公主的禮物。”


    婉婉迴去和沐陽宸兩個談話不久,剛要用膳,結果管家就進來了,捧著蝴蝶的籠子和婉婉稟報。


    婉婉定睛望去,便認出那是她在院裏看到的蝴蝶。


    婉婉還未開口,倒是一旁的沐陽宸和沐雲宏先發話了。


    “什麽景國使臣?”


    昨日沐帝旬並未昭告所有人,又是密旨頒布,自然沐雲宏和沐陽宸不知道,可就是不知道,所以才沒阻止他們老爹這個荒謬舉動。


    “荒謬。”


    婉婉不說,沐雲宏就喝令一旁管家來解釋,管家不知道其間原委,一五一十就把事情全說了,當下兩人氣得不行,尤其是沐雲宏,說什麽都要進宮找沐帝旬要說法。


    他不認婉婉倒也罷了,現在居然讓使臣住進公主府,他腦子是不是被人踢?


    “皇兄我沒事的皇兄,你不要去找父皇,不要為了婉婉和父皇鬧不快。”


    婉婉攔住兩人,她不想因為她而讓他們父子三人起衝突。


    她不值得他們這麽做。


    “婉婉,你記住,你是我們的妹妹,任何時候我們都會護著你,絕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


    沐陽宸的話讓婉婉盈眶,她慶幸自己有兩位好哥哥好皇兄,可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攔住不想讓他們去。


    因為她清楚,她的父皇不會因為兩位皇兄的話而改變主意,甚至斥責於他們。


    沐陽宸和沐雲宏態度很堅決,撇下婉婉就往宮中趕,婉婉無奈,隻能也驅馬趕去。


    隔壁。


    暗一抱拳稟報。


    “公子,他們已經離開了。”


    聞言,男子眸子平靜。


    “嗯。”


    “收拾東西,準備搬出公主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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