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瑋霽把包裏的聽診器和一係列儀器拿出來,擺到麵前的純白色大理石茶幾上,又戴起聽診器對馮棲元說:“往前一點,我聽一下。”


    馮棲元聽話照做。


    過了半分鍾,程淮手機鈴聲響起來,備注顯示是公司高管。


    聽診器的另一端還在馮棲元胸口,他晃了晃程淮的手,先善解人意道:“可以在後院接電話,從那個門出去就是了,也可以去樓上接。”


    醫生看病確實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程淮看了他一眼,點點頭,轉頭朝田瑋霽同樣點頭示意。


    後院的門在餐廳邊上,外麵是一片更鮮豔的花叢,一看就是被精心養護的,程淮邊麵色凝重地聽著電話另一端的匯報,邊盯著那些花。


    心裏想的竟然是馮棲元比這些花漂亮得多。


    他莫名於自己的思想失常,又把話題拉迴工作當中。


    對麵帶來的也不都是壞消息,還有部分有利的信息,比如他們又去交涉試探過,這次收購的案子成功率上升了15%左右。


    程淮看著遠處的漆黑靜靜聽著,時不時給出一些建議和指令。


    房間裏。


    田瑋霽磨蹭了很久才把聽診器從馮棲元胸口拿下來。


    家庭醫生和外麵醫院的醫生相比,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他們知識麵更廣,但幾乎不會上手術台,如果遇到緊急情況都會立即聯係附近的醫院。


    他把聽診器放到一邊,讓馮棲元張開嘴巴,他需要看看喉嚨是否發炎。


    馮棲元配合地張開嘴巴“啊”了一聲。


    扁桃體確實有些紅腫,並不嚴重。


    在田瑋霽看來,馮棲元這麽嚴重的病因並不是感冒發燒,背後的問題恐怕很複雜,情緒和身體所有器官都是連著的,他的胃和脾肺估計也不會很好。


    他想了想,收起東西,朝後門的位置看了很多次。


    馮棲元突然說話了。


    “田醫生,不用跟程淮說那麽多,隻說我受涼風寒就可以了,我會按時吃藥的。”


    田瑋霽臉色變了點,他動了動嘴,往後退了一步說:“是程淮請我過來的,我應該把看出來的所有結果給他匯報清楚。”


    “是嗎?但是我不想讓他知道那麽多,你確定要說麽?”


    馮棲元嘴角的笑意漸漸淡去,剩下的隻有微眯著的雙眸,泛著冷光。


    田瑋霽瞬間就從這個微妙的神情中讀懂了什麽,是威脅,和從前一樣。


    其實今天並不是他第一次見馮棲元。


    去年某個冬天的晚上,他接到一通電話說麻煩他去給一個腿部受傷的人包紮傷口。


    因為電話是熟人打的,他就沒在意,拎著藥箱盡快趕到那邊。


    上了二樓,那個房間裏除了他還有三個人,一個是躺在床上忍痛的患者,一個是站在邊上的他的熟人,再有一個,就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淡的漂亮男人。


    傷者小腿裏麵有一個很小的鋒利器械,他用夾子夾出來,然後做了包紮。


    腿傷的原因沒有人告訴他,但那天根據他的觀察,他總覺得腿傷的大體原因和馮棲元分不開。


    因為他在問需不需要轉到私人醫院,以及需不需要報警的時候,那個漂亮到讓人挪不開眼的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


    走出那棟房子,他頭上還在冒冷汗。


    而這次,馮棲元明顯在第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田瑋霽又拿著包帶朝後門處看了看,明白了馮棲元是在程淮麵前裝柔弱。


    他不甘心地捏了捏包帶,鼓起勇氣據理力爭道:“如果我全部告訴程淮先生,他不會任由你這樣威脅我。”


    馮棲元冷笑,“你?你是誰?”


    “一個之前想爬程淮的床,結果爬錯了人,被發現之後又撒謊說是對方強迫你的人?”


    “還是隻想做程淮的醫生,提議被拒絕後托關係去找汪成同樣被拒絕的人?”


    田瑋霽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他顫著眼瞼喘息幾口,不明白三年前的事為什麽會被翻出來,也不明白為什麽馮棲元對他的事了如指掌。


    “你.....”


    其實是他不懂,馮棲元並不關心他的事。


    隻是把程淮身邊的所有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後門沒有完全鎖住,風把門吹得響了一下,但後門距離沙發太遠,兩邊的人都各自聽不到對麵在說什麽。


    門又小幅度動了一下,馮棲元表情恢複溫順,他笑著小聲道:“我什麽也沒說,所以田醫生,不要把我的病情告訴程淮,當然,以後不要再來給程淮看病,不要單獨見他,可以做到嗎?”


    程淮從後院迴到客廳了。


    田瑋霽低下頭,聲音不大地說了句:“可以。”


    程淮迴來的第一時間,就是坐到沙發邊上,又摸了摸馮棲元的額頭的溫度,“什麽可以?有結果了麽?”


    馮棲元很滿意地點頭。


    “小田醫生很專業,我打算把他介紹給我的朋友們,價錢會給的更高,你說幫我安排人的,就他可以嗎?你以後就別麻煩他了,我怕他忙不過來。”


    程淮沒有異議,“可以。”


    田瑋霽愣了下,身上的溫度瞬間從頭冷到腳。


    隔了一會,他才勉強笑道:“馮先生沒什麽大問題,他日常的體溫比別人低0.8度左右,這次隻是風寒感冒,吃藥就好,但是平常需要多補一補身體。”


    程淮點頭,“好,謝謝,辛苦了。”


    田瑋霽離開時,程淮在門口送客,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盯著門外多看了幾秒。


    馮棲元立刻小聲哼唧起來,說自己這裏不舒服,那裏也不舒服,頭疼還全身發冷,想上床睡覺了。


    事實證明,無論平時性格是如何,生病的馮棲元變得很嬌氣粘人。


    他躺到床上拽著程淮的手不鬆開。


    程淮要去洗澡他不準,要去給他倒水他也不肯,總之就是做什麽他都不樂意,仗著自己生病,眼眶泛紅,眼睛濕漉漉地盯著程淮。


    而程淮也真就依著他,坐在床邊,背光看不清神情。


    過了一會,馮棲元似乎想通了,他收迴自己的手,垂眸小聲說:“那你去洗澡吧,快一點好不好,我一個人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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