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學問總是難得的。


    隨著訾伯的到場,現場喧鬧的場麵逐漸安靜下來。


    就像這場安靜的雪一樣,沉寂,無睢。


    “諸位有禮”


    訾伯先行躬身施禮。


    “先生有禮”


    王清流反應過來,也隨著現場萬千‘學生’行了一禮。


    大雪還在下,訾伯的講課也開始了。


    今天師公沒有繼續講《禮記》。


    而是講起了《論語》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講團結不勾結。


    “子曰: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


    講君子以德,小人以利。


    “子曰: 君子不器。”


    講不禁錮自己。


    ……


    洋洋灑灑之下,講了很多。


    起先想要看訾伯談論社稷之道的眾人,此時卻是格外的認真,王清流也是如此,靜下心做學問,個人充實無比。


    不知不覺,包括王清流在內,所有人都好像山間的鬆柏一樣,身披素衣,眉目描白。


    時間悄然流逝,訾伯的講課也接近尾聲,再晚天色就要黑了。


    “今天講課就到這裏,上次的問題‘君子所為應如何?’不知諸位可有答案?”


    訾伯聲音不大,但是大家都迴過神來。


    聽到訾伯的問話,在場大家都如夢初醒,這才有時間思考一下剛剛訾伯的問題。


    沒有人急著開口,畢竟有上次事件在先。


    上次在現場見到王清流高調發揮的那些聽眾,此時卻是將目光投向王清流。


    現場陷入沉寂,隻能聽到風聲中一片片雪花摔碎的聲音。


    本來今天講了一天的君子之道,大家肯定深有體會,但是此時每一個人都在藏拙。


    “可有人願意試著說說?再不說天色可就晚了?”訾伯細笑著說道。


    “學生以為君子之道在忠,忠於事、忠於人”一個麵容憨厚的學子說道,看樣子以後立身應該是這一方麵的。


    “學生以為君子當以萬物蒼生社稷為懷,當以立德平彰為樣,方為君子”


    “學生以為,君子當踐行己身,自強不息,生生源源”


    ……


    看王清流沒有開口說話的打算,一個個書生開始講述自己的理解,因為時間不多,訾伯沒有評論,隻是讓大家各自講述,即便這樣,大家相互印證之下,也各有理解。


    有著訾伯坐鎮,大家隻是簡單講述,卻沒有相互攻訐,如果放在平時,肯定是要一論長短的。


    在場的小學童和後邊的觀眾,不時點點頭,表示認可,但是又好像都沒有說到心裏。


    不多時已經站起來十數個學子講述自己的君子之道。


    “君子所為應如何?”


    這個問題實則講述君子之道。


    即便是普通人也心向往之。


    漸漸地現場逐漸安靜了下來,他們所理解的君子之道,也相差無幾,剛才已經盡數講完。


    “在下燕京書院杜尚可,見過訾師,在下想知道尊徒孫對君子之道的理解”一個穿著學子袍,很年輕的小儒生對著訾伯說道。


    看樣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其眼中並沒有戲謔、得意或者挑釁,而是真的如求知者一般的眼神,認真而真誠。


    場麵很安靜,離得近的聽得真切,即便離得遠的也在一聲聲驚歎中知道發生了什麽?


    王清流此時有些錯愕,他剛才還在思考大家的“君子之道”呢,也可以理解為眾人的理想,但是此時卻是輪到自己了。


    訾伯也很感興趣,想要知道這個徒孫會不會還有驚人之語。


    場間落在王清流身上的目光不知凡幾。


    君子可以說是所有儒生的道德理想,那王清流的道德理想是什麽呢?


    想到這裏,王清流也不由得無語望天,想要透過那無數的雪花望穿自己。


    談起這個話題,或許現代人一問一個不吱聲,但是身處這個儒道興盛的年代,王清流卻想喊出那個無數讀書人為之朝拜的信仰。


    王清流先施了一禮,隨即指燦文氣光芒,淩空書寫。


    “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讀書人應如是。


    筆落,在眾人還在震驚的時候,所有人的耳邊又不約而同的響起了鍾聲,天地念誦之聲漸起。


    訾伯都為之一愣,隨即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卷起王清流迴了驛站。


    獨留下現場目瞪口呆的眾人。


    而此時的王清流卻進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環境之中,他的意識好像在山川湖澤,天空大海之間旋轉。


    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油然而生,這種盯上更像是冥冥之中的注視一樣,王清流心底能夠清晰感受到,自己被某個偉大存在注視了。


    這種注視,貫穿時間長河,貫穿人生軌跡,貫穿古今興廢。


    ……


    訾伯卻是隨手設下禁製,幫王清流值守起來。


    而此時的燕京城卻又是另一種盛況,本已經在做晚飯的各個家庭,此時正是小孩子喧鬧的時候。


    但是一個個小孩子眉心生光,口中誦念有聲。


    最顯眼的要數燕京衙門門口的那些孩子,一個個好像神使一樣。


    “福澤一城?啟智?快,快,快,快”有見識的老先生此時卻是震驚的說不出話,快快快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都看好自家的孩子,祥瑞祥瑞啊?”


    ……


    隨著一個個孩子開始口誦“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一股股生民之力逐漸凝聚在王清流的識海之中,隻是此時的王清流卻是並未發現,隻是識海內的三頭小蛟卻是爭先搶奪,一白一紅搶到的並不多,新來的一頭金色的小蛟搶到大半。


    而此時燕京城卻是陷入沸騰。


    “他爹他爹,你快看峙兒怎麽了?”


    “小懷,小懷,你可別嚇娘親啊”


    “都別動,離遠一點”


    ……


    “看好各家孩子,任齊念誦,不要打擾,這是無限福澤”訾伯突然想到什麽一時之間,聲音傳遍燕京城。


    “好福氣啊,可惜了,怎麽不在夏都呢!”看著陷入特殊狀態的王清流,訾伯難免嘀咕。


    有見識的自然知道耳邊的鍾聲和念誦之聲是什麽,也大致猜到剛剛發生了什麽,聽到耳邊亞聖的聲音,哭嚎的也趕緊閉嘴巴。


    當然,這話朝堂上的諸公自然也聽到了,事實上,在他們耳邊傳來鍾聲的時候,一個個就迴過神了。


    “什麽?又是傳天下詩文?”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這是何人所寫,讀書人當如是啊?”


    “是誰,這次又是誰?”


    上次就沒找到人這次再找不到他燕帝直接退位算了,不過不到兩息就有消息傳來。


    “什麽?是大夏的小崽子?”


    此時天下傳頌之音也再次將天下人震翻,畢竟時隔不到一年,傳天下詩文再現,什麽時候傳天下詩文這麽不值錢了。


    不過聽到耳邊的傳送之聲,即便是身處雲端的聖人,此時也是閉目凝思。


    此時燕京城的十歲以下的小孩子全都眉心綻放金光,即便剛剛出生的小孩子也是,更有甚者,歲不到年半已經開口說話,口中念念有聲,隻不過不是爹娘。


    今日過後,整個燕京城十歲以下的孩子要算王清流半個弟子,即便以後遇到王清流也要執全師之禮。


    可以說這些啟智的孩子,隻要學習,覺醒文位的難易程度比別人輕鬆數倍,甚至十數倍,以後大概率百分之八十的幼童都能走上儒道之路,幾乎恩同再造,難怪訾伯羨慕。


    此時陰暗的臥室之中,灼灼也是眉心綻光,口中念念有詞,而她也是最為特殊的一個,不僅是唯一一個眉心綻光的女生,年齡更是超過十歲。


    這隻可能是其身上的天地文氣造就的,至於其他的女孩子卻是沒有這個福氣。


    看著充滿神性的灼灼,諸懷毫不懷疑自己的妹妹將來能擁有一個好的人生,甚至擁有一個偉大的人生。


    異象一直持續了將近半刻鍾,念誦之聲也一直持續了半刻鍾。


    “娘親,我腦袋裏好像有東西”


    “什麽東西?”


    “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


    這一幕不知道發生在多少個家庭之中,甚至很多十歲左右的孩子都在同一時刻開啟了文宮,資質可以說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所有聖人、亞聖的目光都看向了北方。


    夏都,皇宮深處


    一個麵容年輕但是須發皆白的老人家,此時一臉笑意看向北方,口中輕吟,離得近了大致會聽到。


    “也不知道能不能堅持到啊!”


    “老了老了,也該死了”


    兩息之後,又重新在自己麵前的棋盤上下起了棋,卻是沒有對弈之人。


    ……


    夏都李府


    李涿正在教小嬌妻書寫。


    聽聞此聲,卻是看向遠方,不會吧,不會是他吧,應該是他吧!怎麽又是他?短短兩息時間,他已經確認肯定是那個家夥,除了他沒誰了。


    “怎麽了相公?”


    “沒事,相公今天教你寫別的”


    隻見書案上寫著“為天地立心,


    為生民立命,


    為往聖繼絕學,


    為萬世開太平。”


    可能今天過後,這會成為無數學子的信條。


    ……


    此時的夏王宮,夏皇看著手上燦著金光的九龍小鼎,心中的煩悶之情煙消雲散,看著快要溢出來的國運,夏皇都不知道怎麽好了,這怎麽看也不像是亡國之象啊。


    這要我怎麽輸?


    明明四年前還不是這樣子。


    當時九龍鼎國運枯竭,九龍魂險些壓製不住,他甚至燃燒文位強行鎮壓,當時受傷不輕,現在不僅九龍魂被壓製的死死的,自己的文位也在逐漸恢複,到時候未免不能……。


    話說兩頭


    此時的王清流卻是深深陷入自我意識中,意識在天地之間迴環,好像明白了什麽好像又沒明白什麽。


    他自己又不是沒有做出過傳天下詩文,但是這次的異象卻是絕無僅有的,王清流沒有時間多想,隻能將心神持續沉浸在那個模模糊糊的冥冥意識之中。


    訾伯看著自己這個猶如怪胎的徒孫,想著要不要將他先送迴夏都,畢竟這麽個大寶貝身在他國,實在難以讓人放心啊。


    不過想起這家夥的目的,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送不走的。


    此時的燕京衙門廣場上,衙門內的衙役盡出,甚至還有城衛營將這裏包圍。


    看著天空中逐漸消散的文字,一個個還沉浸在剛剛的震撼之中難以自拔。


    不知什麽時候,一個書生看著即將消散的字跡,小聲念誦了起來。


    然後漸漸地所有人都開始小聲念誦了起來。


    然後就是大家都大聲的念誦出聲,即便是城衛軍此時也被感染,不自覺的跟著念誦。


    聲音穿透茫茫的雪飄進每個人的心裏。


    隨著夜色將暗,天地之間不僅一色,更是隻剩下這四句話。


    天下人的心中今天隻怕也被這四句話占滿。


    王清流的狀態玄之又玄,好像經曆了什麽但是又好像沒有經曆。


    一直到夜暮天晚,訾伯已經婉拒了無數的探訪和試探,這些不僅僅來自驛站,驛站外的問候更多。


    從念誦之聲斷絕開始,就有家長帶著小孩子來到驛站外也不說話,簡單磕了三個頭,放下禮物就帶著孩子迴了家裏。


    即便夜深也有父母帶著孩子打著燈籠在黑夜裏前來。


    這時候無分身份,無分貴賤。


    甚至有皇親貴戚家的子弟前來道謝,不過所有的探視都被訾伯攔在外邊。


    門口也留下了不少禮物,多少都有,貴賤都有,即便再窮,束修也絕不會少。


    王清流對此卻是絲毫不知,他正在和識海中的那個意識較勁,他感覺自己好像人格分裂了,明明能夠感受到,卻又好像不存在一般。


    糾纏時間長了,王清流才感覺到這家夥應該是想要讓自己知道些什麽,或許就藏在那天地山川之中。


    直到王清流睜開眼的時候,一盞燭光搖曳,晃得他眼暈,燈前隻有自己師公正在一張大案上書寫。


    王清流隨即拿出夜明珠照明。


    “醒了?”


    “嗯”王清流現在還有些蒙,隻是起身下了床,來到訾伯的身邊。


    隻見訾伯一遍遍書寫的還是王清流寫的那四句話,看樣子今晚會有無數人將這四句話書寫無數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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