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張同知笑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眼瞅著她,也懵了。」他話是同她說的,一雙眼卻看向了那仍在彈琴的女子,討好的道:「我當下就想,這世上怎會有這麽美的人兒呢?」


    女子湊巧彈到最後一個音,收了手,動作優雅的起身,輕移蓮步的走了過來,在那男人身邊跪坐下,執起酒壺,小心的替那男人手中的小杯,再次斟滿了酒,邊用那銀鈴一般的聲嗓,輕言慢語的說。


    「是大人不嫌棄奴家。」


    「美人兒,你就這張小嘴會說話。」張同知說著,還不忘伸手將她攬到了懷裏,讓她坐在腿上。


    「大人,小心,酒灑了。」


    「灑了?灑哪了?我瞅瞅?」


    這下,溫柔可連張同知的臉都不敢看了。


    眼看前方景象那般活色生香,她立即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啥也沒聽見,有那麽一會兒,她還真擔心這姓張的色胚會當著自個兒的麵就對柳如春惡虎撲羊——


    哇,還真撲倒在地上了?!


    正當她尷尬萬分,想著是否該先咳個兩聲,找個借口退出去,還是幹脆閉嘴安靜悄悄走人時,就聽到那柳如春嬌聲嬌氣開了口。


    「大人,您不是說……今兒個是找溫老板……來談事的嗎?是不是你倆先把正事談好?況且,您不是還沒用飯嗎?讓如春先伺候您吃點東西吧?」


    那女人這麽一提,還真讓那張同知想起她的存在了。


    張同知停下動作,坐了起來,卻沒拉好敞開的衣襟,隻開口道:「溫老板,你怎還傻站著?坐啊,你該也還沒吃吧,咱們邊吃邊談吧。」


    「是,這就坐下、這就坐下。」她聞言,立刻席地坐了下來,可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聽那女人嬌聲又道。


    「溫老板,您這大氅是不是該脫了?瞧您,酒水還沒喝上一口,就熱到臉都紅了。」


    說著,她拍了拍手,立刻有兩名姑娘不知從哪冒了出來,上前欲來替她脫掉大氅。


    溫柔依然不敢抬眼瞧對麵那兩位,隻快快起身脫掉身上大氅,讓兩位姑娘收走,誰知走了一個,另一個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替她倒酒拿巾,還不斷幫著夾菜勸酒。


    「溫老板,這菜正熱,您趁熱吃一些吧?」


    「溫老板,這酒奴家方才溫好了,要不您喝點?」


    「溫老板,您臉這麽紅,是不是酒氣上來了?快喝點熱茶順順氣。」


    那姑娘溫言軟語的,看來一臉清純,但一雙玉手可不是那迴事,幾乎是找到機會就往她身上摸,其中幾次更是直接摸上了她的腿,試圖往她腿間摸。


    真讓她摸到了還得了。


    溫柔前幾迴就遇過這種情況,幹脆一把抓住了她一雙白玉小手,噙著笑問。


    「這位姑娘,不知怎麽稱唿?」


    忽然被人這麽抓住了雙手,饒是再有經驗的姑娘,也楞了一楞,小臉微紅:「奴家叫小青。」


    「小青姑娘,打那兒來啊?」小手抓得牢牢的,一雙眼直勾勾的看著她,露出最淡定沉著的笑。


    被人這樣直勾勾的盯著看,小青心兒再一跳,隻能乖乖的被抓握著手,含羞帶怯的嬌聲再迴道:「奴家紹興來的。」


    「紹興是個好地方啊。」溫柔鬆開一隻手,倒了杯溫酒給她,「那兒是不是有個習俗,從小會幫家裏孩子釀酒?」


    「是啊,咱們那兒的人,都會在生娃後,釀一壇酒,給男娃兒的就叫狀元紅,女娃兒的就叫女兒紅,得成親時才能開來待客的。」


    她認真聽這姑娘說著,不忘再幫她倒酒,順便再問一個問題,順利把話題帶到了那姑娘自個兒身上,讓那小青姑娘說得滔滔不絕,時而嬌笑,時而傷感起來。


    打小她就從邱叔和翠姨身上學到,人一說到自個兒的事,那是沒完沒了的,所以自己從第一迴上酒家,差點被姑娘摸到穿幫之後,她很快就再次掌握了聽人說話閑聊的技巧。


    雖然她是很想立刻直接和張大人把正事談好,可她更清楚,和這些貪官汙吏吃應酬飯就是這樣,張同知若沒先提,她就不能提,急了討不了好,要慢著來才行。


    酒過三巡,那說要談正事的張同知吃飽喝足了,這才刻意把酒水倒在柳如春身上,借著讓她去換衣裳,支開了小青和柳如春,開了金口,瞅著她道。


    「我說,溫老弟,你先前差人送來的密函,其中所述之事,可真有把握?」


    「張大人,子意若沒有把握,怎敢同大人提議?」


    張同知眯眼盯著她看,喝著熱酒,問:「你有幾成把握?」


    她眼也不眨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微微一笑,直道:「我可以同大人說十成,可大人一定知我在瞎說,這事若無大人相助,那隻有五成不到,若大人肯幫子意,那子意有八成把握。」


    張同知用那雙小眼看著她,看了許久,然後笑了。


    「人人都說你溫子意是大善之家,我還當了真了,看來你還真有兩把刷子。」


    她再笑,替眼前的貪官再倒一杯酒,雙手恭敬的奉上。


    「大人好說,這城裏富戶,哪位不是托大人的福才有今天?船要過,得大人您點頭,馬要跑,得大人您抬手。今兒個,若大人不點頭,不抬手,哪個人敢恣意妄為的張帆放馬做買賣?」


    這話,讓張同知臉一沉,她知自己踩到了他痛腳,不忘再多補兩句,推他一把。


    「這城裏,若真有人該收那平安符的月錢,也該是大人,而非姓周的。」


    張同知眼角抽了一下,他看著她,慢慢揚起了嘴角,露出了笑容,伸手接過了她奉上的酒。


    「溫子意,你好樣的,你還真有膽,這兒可是迎春閣。」


    就因為是迎春閣,她才要挑明了說,這人將飯局改到這兒,就是要試她,看她敢不敢在周慶的地頭上開口。


    她微微一笑,鎮定再道:「子意有的隻是狗膽,若無大人相助,子意還真的不敢。」


    張同知一口幹掉了那杯酒,砰的一聲,將酒杯放到了桌上,道:「成!你若真有那個膽,那就放膽去做吧!」


    聞言,她立刻整個人跪趴在地上。


    「謝大人——」


    【第十章】


    退出那廂房時,她手心都是汗,就連內裏的衣,也都早已汗濕。


    走出房門,風一吹,她就冷得打顫,這才發現自己忘了那毛皮大氅,可她也不想再重新踏進去,柳如春剛剛迴來了,她還沒出門,就聽到身後傳來可疑的嚶嚀嬌喘,想也知道張同知那色鬼吃飽喝足之後,已經再次惡虎撲羊。


    一想到之前那景象,讓她臉耳又紅,雖然已經人事,可就因為知道那是怎麽迴事,更讓她容易胡思亂想。


    不想聽到人家辦事的呻吟,她加快腳步,誰知才轉了個彎,就一頭撞上了一個男人,沒料到有人,她整個人被撞倒在地上,腦袋上的小帽被撞掉,幸好她發還簪著,可她才起身,對方忽地伸手抓住了她。


    「美人兒,你急著去哪啊?」


    咦?


    她一驚,還以為自己被人認出來,猛地抬頭,才看見這兒竟滿園子的男人,再一細瞧,有一半以上的男人身材都很嬌小,竟全都是女扮男裝,讓那些在眼上綁著布巾的色胚追著跑,正在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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