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令狐別話盯著毫發無損,甚至連身上羽衣都沒有絲毫損傷的一道,瞳孔劇烈收縮。


    “你這人族,太弱。”


    一道輕蔑一笑,向前邁步,提醒道:“你還有十四步的機會,用出你最強的術法。”


    “妖魔!”


    “聲為天語,言以通道,急急如律令,地咒之一,破!”


    令狐別話嗔目咬牙,雙掌疊加,高聲念咒,身上升起比方才稍微強一些的氣勢。


    嘭!


    天地無形之力再次擊中一道,強大的衝擊力甚至把地麵打出一個淺坑,煙塵彌漫。


    “還有十三步。”


    一隻腳從淺坑裏邁出,隨後是冷笑的一道,依舊毫發無傷。


    “啊!破!破!破!”


    隨後,令狐別話像瘋了一樣,不斷地釋放同樣的言靈,卻絲毫不能阻擋一道的腳步。


    “還有三步。”


    “人族,你隻會這一種術法?”


    一道疑惑。


    在妖族的觀念裏,人族天生孱弱,但卻鍾天地之靈慧,師法天地自然、萬靈神通,最是擅長各種奇門法術,其豐富程度無與倫比,遠超術法之道貧瘠的妖族,甚至連一些後天境的野道士都會幾手符咒、請神之術,驅妖抓鬼不在話下。


    而那些修真宗門的弟子,更是妙法無盡,持之能與天生強盛的妖族鬥法廝殺,再輔以法器靈器、陣法丹藥之外物,便可行走天下,斬妖除魔。


    嘭!


    迴應他的,依舊是同樣的一道言靈,而且威力已經大不如前,顯然令狐別話已經真元不濟。


    “兩步。”


    一道眼中殺意隱隱,神情變得冷漠,“看來你在宗門混的很差,術法不行,甚至連基本的法器也沒有。”


    “破!”


    令狐別話雙目血紅,雙掌對準近在咫尺的一道,沙啞怒吼!


    “無趣。”


    一道一步踏出,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披上了一層青黑妖氣。


    “什,什麽……”


    令狐別話甚至連一道的動作都看不清楚,便見到自己胸前濺起好大一片血光。


    隨後就被一股不可抵擋的巨大力量擊飛出去。


    “喂,騷蠍子,這就是你說的羅浮三宗,一言通天地?”


    一道轉頭,不滿地問薛寶女。


    這樣的鬥法,連熱身都算不上,他突然覺得無聊至極。


    “嗯???”


    突然,他神情一滯,又露出了一抹頗有興致的微笑。


    “有點意思。”


    他迴首,看到那個弱小的人族修士站了起來,低誦著與之前不同的法咒。


    “至哉坤元,陰爻相殺。或從王事,兵將戰野伏殺於此……”


    令狐別話渾身淌血,一道橫貫前胸深可見骨的傷口在不斷滴血,他顫巍巍地站著,雙手無力低垂,披散的頭發之後,是一雙無神的雙眸。


    死寂、決然,若迴光返照。


    “……地咒,土道之二十七,坤卦兵井!”


    神秘的言靈,將死之人的嘶吼。


    令狐別話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踩出,同時對麵一道腳下的大地猛然震動。


    “殺!哈哈哈哈……”


    令狐別話麵目猙獰,且快意無比。


    也不知道為自己第一次,破天荒地施展出了二十號的言靈而高興,還是為了自己能像父親一樣斬妖除魔而死,不負令狐之名而無憾。


    鏘!


    大地翻湧,土石凝成四具半身兵俑,皆手持長槍,呈“井”字形,刺向一道。


    叮咚!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一滴殷紅的血滴落在地麵。


    “嘿,嘿嘿,哈哈!”


    四道兵俑長槍,三道折斷,其中一道卻刺破了一道的臉皮,傷口極淺,卻讓一道發出了歡欣的狂笑。


    砰!


    一道用力一揮手,四具兵俑皆碎,複歸塵土。


    “殺你,也不算太無趣。”


    他走到仰天倒地,奄奄一息的令狐別話麵前,露出一絲讚賞,然後對準令狐別話的腦袋,抬起腳踩下。


    “嗯?!!”


    “虎師?”


    忽然,一條長長的尾巴擋下了他的腳。


    一道詫異地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麵前的李伯都,不明所以。


    “暫且不殺。”


    李伯都盯著油盡燈枯,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令狐別話,一雙虎目在放光,不容置疑地開口道。


    “這……”


    一道不解,眾妖不解。


    李伯都身上月華亮起,菁風吹拂,令狐別話胸前可見肋骨的傷口快速愈合。


    “虎師,這人留不得。”


    一道沉聲道。


    “虎師,死山雀所言不錯。剛才奴婢還在擔心,人族的宗派弟子往往有命燈、命符之類的東西在身,若身死在外,宗門可借此追蹤痕跡,索敵複仇。但看此人方才表現,應是一言觀的外門弟子,而且是普普通通不得勢的那種,他身上應該沒有這類東西,殺之可絕後患。”


    一直和一道不對付的薛寶女也上前,罕見地讚同一道。


    “命符,命燈?”


    李伯都愕然,瞪著薛寶女,有些後怕。


    有這種東西你不早說?


    馬後炮啊?


    隨後二話不說,額頭“王”字亮起,一道如光如氣的古樸妖炁閃過,沒入令狐別話體內。


    “嗯,還好,沒有異常。”


    李伯都閉目感受,太一妖炁在令狐別話體內走了一遭後,又迴到他的額頭“王”字之中。


    “寶女啊,以後重要的是要早點說,知道嗎?”


    李伯都探知令狐別話體內沒有任何術法痕跡之後,鬆了一口氣,對著薛寶女語重心長地叮囑了一句。


    “你們的猜測是對的,此人應該隻是個無足輕重的宗門底層弟子,體內沒有任何術法禁忌,暫且留他性命。白骨,看好他。待他醒來,我有用處。”


    隨後,李伯都示意眾妖安心,又對白骨書生吩咐道。


    “是!”


    白骨書生眼中鬼火亮了一下,恭敬應諾,語氣似乎有些開心。


    “虎師,此人弱小異常,術法也平平無奇,要來何用?”


    一道仍舊疑惑,嫌棄地看了一眼昏睡的令狐別話,問道。


    “我要他來打我。”


    李伯都十分認真,且露出幾分興奮之色。


    “……”


    眾妖齊刷刷看向自己敬愛的虎師,一臉詭異。


    虎師什麽時候有這種愛好?


    其中以薛寶女的神色最為複雜,非常複雜。


    詭異中帶著一絲幽怨。


    “哼哼!虎哥!虎哥!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老山龜嗎?就是那頭每年都說自己要死的老山龜!莽林山脈的老山龜!”


    “他來了!他要見你!”


    “要讓他上來嗎?”


    幸好這時一陣地動山搖,一頭龐大的野豬狂奔上山,邊跑邊喊,整個講經山都是他的大嗓門。


    “八戒啊,你真的不能縮小體型嗎?”


    李伯都頭有點大,因為八戒越來越大。


    如今這憨貨已經高有十丈,宛如一座行走的小山丘,在繼續這麽長下去,隻怕講經山是不能讓他再上來了。


    “不能啊。”


    八戒納悶。


    他也不想啊,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和李伯都修的都是古法,李伯都可以隨意變化體型大小,他卻不可以,反而隨著修為的增長,越來越大。


    現在他往古木參天的山林裏隨便一趟,都能壓出一大片空地。


    轟!


    轟!


    轟!


    隨後,李伯都看到八戒身後出現了一個更高大的身影,一步一頓,似乎很費力地爬了上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陽光下一大片五顏六色的花草,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好大一片浮在半空的花草?


    不,是好大一片花草長在了寬闊猶如田畝一樣的龜背上。


    “老朽燕歸,得聞此地有我妖族上師講經,特來拜見,求聽真經。”


    腳步在八戒身後停下,一個滄桑蒼老的聲音響起。


    同時,一條長長的東西從八戒身後抬起,比青娘子的真身還要粗,皮膚粗糙猶如岩石,布滿歲月的斑痕。


    眾妖仰望,發出驚歎。


    好大一頭背負花草的精血境老山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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