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鄭進揮袖低喝,打斷了平兒的話,把平兒嚇得花容失色。


    “你且迴去,好生照顧夫人。告訴嶽父,待我與務實兄談完事務,晚些迴去。”


    鄭進涵養極好,知道自己失態,眨眼間壓下火氣,緩聲吩咐道。


    平兒迴過神來,還想說什麽,卻碰上鄭進不怒自威的目光,心肝一顫,也不敢再多說,隻好滿臉愁容,灰溜溜地迴府。


    “主公,家和萬事興,家事同樣重要,不若主公先迴去看看?”


    一旁的譚天見鄭進神色有些不對,上前半步進言道。


    “無礙。賤內雖知書達理,但性格有些異於常人,時常多愁善感,並不稀奇,隻是下人大驚小怪罷了。真是讓務實兄見笑了。”


    鄭進擺擺手,一語揭過尷尬,重新拿起桌上請帖,皺眉道:“務實兄,咱們還是說說這陳賢霸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吧?”


    “主公,看人謀事,觀其過往便可知其所行。不出意料的話,必是鴻門宴無疑!”


    譚天是聰明人,立馬帶入角色,做起了文臣謀事的正經事。


    “哦?看來務實兄對陳賢霸頗為了解,你認為他這是要在宴會上行昔日霸王之事?”


    鄭進饒有興致看著譚天,夫人什麽的早已拋之腦後。


    男兒大丈夫,當以事業為重。


    女人什麽的,喜歡歸喜歡,終究隻是傳宗接代罷了,尤其是對他們這種世族子弟來說,更是如此。


    女人如衣服,並非隻是說說。


    此時此刻,家中夫人還不如眼前這個剛剛收服的知縣重要。


    “不,陳賢霸雖然剛愎自用,有時行事霸道而看似魯莽,但實則自有權衡。所以宴是鴻門宴,但絕對不是以刀斧殺人那麽簡單。”


    “務實兄,請細說。”


    譚天目光沉靜,邊思索邊說,一時間竟真有幾分謀士風範,聽得鄭進雙目一亮,身子不自覺微微前傾。


    “主公,陳賢霸這是急了,雖然屬下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急,但屬下大膽猜測,他這是要以勢壓人,以最小的代價,最快的時間,一舉收服三府所有勢力!”


    說著,譚天起身拿出一幅照影地圖,在桌子上展開,圈了一下雷州城的位置,十分肯定地分析道:“如果屬下所料不錯,他之所以在雷州城外設宴,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要拿下雷州城!而且已經有十足的把握!”


    “至於他要具體如何做,屬下就不知道了,畢竟陳氏底蘊雄厚,誰也不知道他除了橫空出世的蟠龍營之外,是否還藏有其他力量。”


    “不知主公這邊,是否有陳賢霸的其他情報,屬下知曉多一些,或許能從蛛絲馬跡中窺視出他的底細。”


    “務實,你說的有道理啊。”


    鄭進聽後,目光閃爍,沉吟片刻露出一絲歎服,拍了拍譚天的肩膀,大手一揮,道:“稍後我會讓人送來關於陳氏的所有信息情報,到時便有勞務實了。”


    “屬下本分所在,不敢居功。”


    譚天趕忙作揖,行臣屬之禮。


    從鄭進對自己的稱唿變化之中,他知道該做好自己的定位了。


    “便如務實所言,現下最重要的,還是這麽鴻門宴。”


    “務實,你說這宴,是去,還是不去?”


    鄭進見譚天如此上道,更加欣賞,再一次拿起桌上請帖,征求意見。


    “去!”


    譚天斬釘截鐵。


    “為何?”


    鄭進很意外。


    他見譚天言之鑿鑿說是鴻門宴。那宴無好宴,必有危險,還以為譚天會說“不去”。


    “主公,不入局,何以破局?”


    譚天沒有注意鄭進的臉色變化,繼續分析,反問鄭進。


    “如今雷州半島三府,真正能與陳賢霸抗衡者,唯主公與雷州府曾廣林。”


    說到這裏,譚天露出一絲鄙夷,手指點了點地圖上的雷州城,道:“曾廣林此人,以屬下觀之,乃嘩眾取寵,沽名釣譽之輩爾。看似忠於朝廷,不畏強權,實則貪生怕死而工於心計。此番若是沒有朝廷旨意調停,或其他援手幹涉,不出三個月,他必定棄城而逃。此番宴會,屬下敢打賭,他不敢赴宴!”


    “到時若是連主公都不在場,世人便會認為是主公怕了,其餘韓、符等頑抗勢力,隻怕會不戰而降,陳賢霸連手段都省了。”


    聽到這裏,鄭進哪裏還不明白,冷笑道:“嗬,到時隻剩我鄭氏獨力支撐,前有龍,後有虎,陳氏若是想,翻手之間便可將我等覆滅,是吧?”


    譚天不說話,但不說話就是答案。


    眼下這局勢已經顯而易見。


    鄭氏若是想活,隻有一條路,那就是當一根攪屎棍。


    攪亂廣南這攤渾水,才有機會渾水摸魚,伺機壯大。


    然而他之所以不說話,卻是因為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鄭進看出來了,於是補充了一句,“務實,我鄭氏,不會,也不能屈居人下,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了。”


    譚天露出了微笑。


    “既然明白,便來說一說這安全問題吧。你讓我去赴鴻門宴,又如何保證陳賢霸不會殺我?說起來,他的修為與我相當,都是通竅境。將對將,我不怯他。但就如你所說,陳氏底蘊莫測,誰也不知道他身邊有多少修士高手,身上又有多少攻伐秘寶。”


    “主公勿憂,屬下認為陳賢霸不會動主公,至少不會是在宴會上。”


    譚天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保證道。


    “怎麽說?”


    鄭進看了一眼地圖,眼中精光一閃,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想聽聽譚天的想法。


    “主公年少有為,早已洞察大勢,又何必再讓屬下獻醜?”


    譚天拱手。


    “哈哈哈哈!”


    隨後君臣兩人相視大笑,惺惺相惜。


    “既如此,那三日後務實就陪我走一趟,見識見識這頭陳氏老虎的手段,順便吃吃喝喝,權當是去雷州外踏青一迴。”


    笑罷,鄭進心懷舒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隨意地說了一句。


    “額,主公,屬下不想去。”


    誰料,茶水還沒咽下去,就聽到了出乎意料的拒絕。


    “主公,雖說陳賢霸投鼠忌器,不會在宴會上行兇。但屬下聽聞,這陳氏之虎,喜怒無常……”


    “那個,屬下,怕死……”


    譚天看著目瞪口呆的鄭進,尷尬又誠實地說出了不去的理由。


    “……”


    鄭進非常艱難地咽下口中茶水,內心十分淩亂,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剛剛那個心憂社稷,胸懷百姓,豪言壯語的是誰?


    現在眼前這個貪生怕死的無恥之徒又是誰?


    是我的謀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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