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張燈掛彩的黃府一派喜慶,很是熱鬧。


    聽說陳氏的二少爺對黃家小姐一見鍾情,聘禮下的豐厚不說,還派出了麾下最得力的官員親自操辦,非常隆重。


    這一番舉動,自然也引來徐聞縣的大小世族登門祝賀,連縣令都來了賀禮。


    黃員外一整天都笑嗬嗬的,迎來送往,直到月上樹梢也沒得歇息。


    “嗬嗬,小弟初來乍到,日後還請兄長多多關照,多多關照。”


    待送走最後一波客人後,黃員外站在門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隨後轉身迴屋。


    隻要這樁婚事成了,那他黃家便就算是在徐聞,在廣南站穩腳跟了。


    “老爺,這是剛熱的飯菜,累了一天,歇息歇息吧。”


    迴到廳裏,體貼的黃夫人已經安排好可口的飯菜。


    “多謝夫人,與為夫一起再吃點?”


    “不了,奴家已經用過。”


    “嗬嗬,夫人莫不是又想著減肥?”


    黃員外揶揄了一句,便坐下用餐。


    還沒吃兩口,瞥見自家夫人眉頭深鎖,帶有愁思,便心知肚明地問道:“夫人,還想著女兒的婚事?”


    “嗯。”


    黃夫人點點頭,臉上愁色更濃,顯得憂心忡忡,“這幾日,我讓下人打聽了一番。這陳氏的二公子,天生貴命自不必說,弱冠之齡便官拜一府校尉,更顯人中龍鳳。真說起來,是我們家高攀了。隻是,有些傳聞……”


    “唉,都怪為夫不爭氣,以致家道中落,此番委屈瑤兒,也讓夫人憂慮了。”


    黃員外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羞愧,歎了一口氣,隨後安慰夫人道:“不過夫人放心,市井風聞,當不得真。陳氏乃是與國同休的千年名門,文武傳家,素來以門風剛正著稱。我們未來這女婿,乃是一府校尉,年少有為,想來最多也就是風流些,斷然不可能如傳聞那般殘暴不堪的。”


    “再說,我黃家雖然沒落,但也是有根腳的。”


    “陳氏雖大,也不能輕了瑤兒。”


    黃員外嘴裏嚼著飯,目光看向供桌上描金的紅木牌位。


    上書:瀾江冬官水正之神位。


    ……


    月下涼亭繡花扇,有女愁思眉間上。


    夜風輕晃花草影,少女憧憬隨風散。


    自古以來,女子的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對愛情的美好期許,從來都隻是書中不切實際的幻想。


    尤其是黃玉瑤這樣的大戶人家之女,想自己做主,那更是不存在的奢望。


    “小姐,最近我們經常看到天上有修真者飛過,往山那邊去了,你知道他們是去做什麽的嗎?那邊是仙界嗎?”


    涼亭下,幾個孩童如往常一般在聽她講故事,其中便有大牛這個話癆的娃兒,他指著西南方問道。


    “自然不是,仙界在九天之上。”


    黃玉瑤趴在涼亭欄杆上,輕搖羅扇,心不在焉地迴答道。


    她雖說已經亭亭玉立,但也不過個及笄花齡的少女,加上錦衣玉食,思慮單純,稚氣未脫。搬來此地後,她閑來無事,最大的愛好便是與府裏下人的孩童們講故事,那一聲聲的驚歎,一句句“姐姐你怎麽知道這麽多”,讓她頗為自得,樂在其中。


    不過今天顯然不一樣,她明顯心不在此,講了一個小故事後便停住了,看亭下孩童玩耍,有一搭沒一搭地迴答一些幼稚的問題。


    “是在星星上嗎?”


    有小孩仰望星空問道。


    黃玉瑤嘟著嘴巴,微微搖頭,懶得作答。


    “那他們是去斬妖除魔嗎?”


    大牛年紀稍大,問的問題倒是言之有物。


    “應該是吧……”


    黃玉瑤此時還在為婚事苦惱,生著悶氣,便打算迴去休息,於是坐直了身子,對亭下的孩童們說道:“不早了,你們都迴去吧。從今往後,便不講故事了。”


    “什麽?”


    “為什麽呀姐姐?”


    “嗚嗚,不要,我最喜歡聽姐姐講故事。”


    頓時,幾名孩童從錯愕到不解,有一個小女孩還嘴巴一扁,眼看著眼淚要出來了。


    窮苦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要幹活,聽姐姐講故事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童趣。


    “吵什麽吵?都聽小姐的話,跟我迴家!”


    就在黃玉瑤一陣頭大之時,大牛站了出來,把孩子們都領走了。


    其他孩子年紀小,懵懂不知,連自家小姐即將嫁人也沒什麽概念。但大牛是這府裏的孩子王,年紀也是最大的,已經懂得尊卑有別,不敢胡鬧。


    “唉,我要是永遠長不大該多好。”


    “不用嫁人,永遠陪著父親、娘親……”


    黃玉瑤看著遠去的孩子們,罕見地露出一絲老成的感慨。


    “咦,大牛你怎麽又迴來了?”


    突然,正起身要迴屋的黃玉瑤看到一個小孩匆匆跑到了迴來。


    “小,小姐,這是我在河邊撿的,很好看,送給您。祝小姐,那個,白,白頭偕老。”


    大牛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一顆小石子放在涼亭憑欄上,結結巴巴地說了句祝福。黃玉瑤都還沒反應過來,又一溜煙地跑了。


    看著消失在拱門的小小身影,黃玉瑤拿起憑欄上的小石子,捏了捏,抬手將其對準月亮。


    石子半透明,色澤深青,如玉溫潤。


    “是挺好看的。”


    黃玉瑤的嘴角露出了這天的第一抹微笑。


    “可是我真的不想嫁人啊……”


    隨後,笑容如曇花一現,她整個人又仿佛泄氣了一般,生無可戀地朝閨房走去。


    “咦,斬妖除魔?那個方向……”


    “那頭吃糕點的笨笨山君,應該不會有事吧……”


    走到門前,她突然想起什麽,看向西南,有些出神地喃喃道。


    “笨笨?”


    一頭餓得腦袋發暈的老虎敢怒不敢叫。


    與此同時,雷州府城內,陳府裏一派鶯歌燕舞,靡靡之音不絕。


    白天剛往黃府下了聘禮,要納黃家小姐為妾的陳氏之虎,正醉臥美人膝,妻妾服侍,美姬彈琴,舞女弄姿,淫靡之極。


    “老爺,長史求見。”


    有府裏管事低著頭,一路小碎步,小心翼翼地稟報。


    “不見。”


    陳賢霸醉眼迷蒙,調戲美人,看都不看揮揮手。


    “老爺,長史在門外求見。”


    “不見。”


    不一會兒,管事又來。


    如是再三。


    “都給老夫滾下去!”


    終於,府營長史陳聖躬,也是陳賢霸的同宗叔父,闖了進來,聲如雷霆,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叔父,為何攪擾侄兒興致啊?”


    陳賢霸也不惱,搖晃晃地坐直身子,衣不蔽體,依舊舉杯飲酒。


    “陳外!你大婚在即,定親之日,怎可如此荒唐?”


    陳聖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指著陳賢霸,直唿其名,可見惱怒之極。


    “嗬嗬,什麽大婚,納妾而已,叔父為何如此較真?”


    陳聖躬見他依舊一副不當迴事的模樣,頓時氣結,沉聲道:“若是其他尋常女子,隨你胡鬧。這黃氏,頗有跟腳,乃開國英烈之後,你不得亂來!”


    “叔父,你老了。”


    陳賢霸放下酒杯,眼神漸變清澈,桀驁且張狂,不屑道:“什麽跟腳,一個水正靈官罷了。三千年過去,人不人,鬼不鬼,若是朝廷依舊,我還敬神幾分,現在嘛……”


    “破廟弑神的事還少嗎?”


    “你!”


    陳聖躬聞言大驚失色,指著陳賢霸,身子都在顫抖。


    不尊朝廷!


    褻瀆英靈!


    大逆不道!


    此話若是傳出來,隻怕頃刻間陳氏大禍臨頭!


    朝廷晦暗,大廈將傾不假,但龍氣尤在,天下莫敢不從。


    即便陳氏已有割據之勢,但也絕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為天下先。


    真當鎮魔司隻是“誅妖”嗎?


    那魔是什麽?


    逆賊為魔啊!


    “叔父,迴去安享天倫吧。”


    “你太老了,膽太小。我陳氏的大業,不需要你這樣的老人。”


    第二日,雷州府一輛馬車東去。


    府衙布告,雷州府營長史年老抱病,辭官歸鄉。


    而市井風聞,當晚有人看見陳聖躬出府後,嘔血三升,倒地不起。


    據說是陳氏二公子在定親之日,廣招歌女美姬於府中快活,荒淫無度,險些氣死頗有賢名的陳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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