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南郡,南海之濱,雷州城外。


    雷州兵營裏,操練之聲不絕,放眼望去,兵如虎豹,皆是氣血盈體的悍勇之士。


    然校尉大營裏一名孔武有力的男人卻赤身半裸,斜倚座上,有美妾喂酒,有嬌女揉腿,


    竟一派鶯歌燕舞的靡靡之象。


    “稟將軍,長史、主簿求見。”


    “宣。”


    帳外傳來稟報,男子醉眼稍稍清明。


    “哈哈,叔父,你莫不是又來勸我以身作則,以正軍風?”


    進來兩人,一是麵相頗有幾分威嚴的皺眉老者,一是麵白無須的中年文士。


    男子吃著美人用紅唇噙來的荔枝,在美人的嬌笑中,毫無收斂之意,問老者道。


    “少將軍,老夫受家主所托,輔佐於你,自然有規勸之責,還請少將軍以大局為重,切勿沉淪酒色無度,誤了大好前途。”


    “少將軍,你靈根不凡,年紀輕輕便武道入玄。更得朝廷恩賜,執掌一府之軍,鎮守雷州。實乃我陳氏之虎,家族之幸。未來百年,在少將軍也。”


    “老夫鬥膽,請少將軍……”


    “停!”


    老者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越說越激動,就要上前跪下大聲勸諫,卻被男子喝止。


    這一喝,帶有強大氣勁。


    方才喂他吃荔枝的美人竟被震得七竅流血,軟趴趴地躺在男子腿上,不知生死。


    頓時帳內美人盡皆失聲尖叫。


    “閉嘴!”


    男子大喝,狂風在帳內鼓蕩,威勢驚人。


    一時間,美人相擁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地看著那喜怒無常的雄偉男子。


    “嘖,晦氣。”


    男子一把將懷裏的美人抓起丟掉,舉重若輕,棄之如履。


    “賢霸謝過叔父教誨,還請叔父放心,侄兒自有分寸。”


    陳賢霸抓起一個酒壺,也不起身,也不敬酒,而是說完自個一飲而盡,麵露輕狂邪笑。


    “唉,罷了罷了。”


    老者見此,起身歎息而去。


    “韓複,韓主簿,你應該不是來勸我的吧?”


    陳賢霸也不留人,自斟自飲,問旁邊那一直不說話,老神在在的中年文士。


    “那自然不是,少將軍天縱之資,文武雙全不說,更是憑自身軍功,以弱冠之齡,督軍一府。如此成就,在同齡之中,實乃英傑。便是輕狂一些,當是男兒本色,何用規勸?”


    “哈哈,還是你會說話。說吧,有何事?”


    韓複躬身作揖,阿諛奉承之語從他口中說出,自然有理,毫無做作,讓陳賢霸聽後大感舒心。


    “啟稟少將軍,是好事。”


    韓複買了個關子。


    “好事還不快說?”


    陳賢霸來了興致。


    “桂南第一美人,到了。”


    “哦?哈哈,黃玉瑤是吧?都說此女澄淨如玉,嬌憨可人,在桂南追求者甚多,聽說連我那兩個自持甚高的堂兄都曾暗中派人做媒。就不知道,是否名副其實?韓複,當初黃氏是找你托的情,若名不副實,入不了我的眼,你當如何?”


    陳賢霸眼睛一亮,問道。


    “若入不了少將軍的眼,那是韓複失職,自是軍法處置。照影在此,還請少將軍過目。”


    韓複氣定神閑,一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拿出一副畫卷展開。


    隻見畫卷之上,一道倩影栩栩如生,猶如活人在前。


    這是以術法記錄事物在某個時間、空間內影像的“照影畫卷”。


    若李伯都在此,定然驚訝,說一句:“竟然還有短視頻!”


    “哈哈,果真美人如玉,清新脫俗,不同一般胭脂俗粉。”


    陳賢霸滿意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迫不及待,問韓複道:“什麽時候送過來?”


    “少將軍稍安勿躁,這桂南黃家有些跟腳,人脈頗廣,自當明媒正娶。這次若不是他們在桂南得罪了黎苗土司,不得不另謀出路,也不會托關係求到少將軍這裏。”


    韓複臉上顯露些許不易察覺的慌亂,解釋的同時,向陳賢霸保證道:“不過還請少將軍安心稍等一些時日,剩下的事,下官來安排即可。不出半月,這桂南第一美人,必然是少將軍的洞房美妾。”


    “行,你來安排,我放心。”


    陳賢霸看著躬身作揖的韓複,起身拍了拍韓複的肩膀。


    “擂鼓點兵,隨我校場演武!”


    說完,越過韓複,拔起架上方天畫戟,龍行虎步地出了軍帳。


    韓複好一會兒才起身,聽著外麵震天的鼓聲和喊殺,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黃家,黃善寶!”


    “背井離鄉的喪家之犬,若不是看你祖上還有些餘蔭,我豈能容你推三阻四?嗬嗬,還跟我耍心眼,不來雷州府,落腳徐聞縣。豈不知這廣南郡,早已是陳氏的天下。”


    “既然你已經承了少將軍的恩情,就希望你別不識好歹。我韓複還能談談,若是少將軍出手,你我都不好過。”


    韓複臉上,閃過一絲怒意,一絲嘲諷,還有幾分懼怕。


    陳氏之虎,喜怒無常。


    伴君如伴虎啊。


    ……


    雷州府以西,有一縣,名為“徐聞”。


    地處兩廣交界,算是一處交通要地,商賈往來,頗為繁華。


    “爹爹,這就是我們以後的家嗎?”


    當黃玉瑤一臉新奇的在自己的新家裏,蹦蹦跳跳到處逛時,在徐聞縣往西二十裏外的一處山洞裏,有一頭斑斕巨虎正在讀書。


    “妖族掌天,巫族掌地,巫妖平分天地。”


    “人族,為妖族口糧,為巫族靈食……”


    “巫妖大戰,天地重演。”


    “三皇崛起,五帝鎮世,人族始為天地之主。”


    “宗法時代,仙道無情,人王貶為天子,人道旁落而禮崩樂壞。”


    “始皇帝,承六世之餘烈,掃六合,平八荒,人道一統。此後五千年,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至盛皇帝,起於微末,再合人間,四海鹹服。懾服仙道,萬宗歸庭。立道宮,納三千法門,道傳天下,拔盡天下妖魔……”


    李伯都一開始看得津津有味,這個世界猶如洪荒史詩一般的曆史,實在令人歎為觀止。可越看到後麵,他就越心驚膽戰。


    “盛皇法旨,天下無妖,地上無魔!”


    “童謠戲言,盛皇之後,不得成精!”


    “鎮魔司千年滌蕩,妖魔出則必死。”


    觸目驚心!


    他現在是虎妖啊!


    怎麽辦?


    他今天才出去拋頭露麵啊!


    要不要往更深的山裏躲去?


    不行!


    還是出海吧!


    這世界太危險了。


    篝火搖曳的光亮裏,李伯都一張虎臉看不出臉色,但眼睛裏透著後怕。


    砰砰!


    哼哼!


    就在他思考著怎麽遠離人族社會時,洞口的大石頭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的簌簌落土,還傳來了野豬的聲音。


    吼!


    “該死的豬妖,老子今晚就吃了你!”


    本來就煩的李伯都登時大怒,矯健地一躍而起,用前爪推開巨石,攜著惡風,氣勢洶洶地衝了出去。


    一刻鍾後。


    李伯都在樹上,豬妖在樹下。


    “他娘的,古人誠不欺我,一豬二熊三老虎,老子打不過!”


    李伯都四爪抱樹,鬱悶到不行。


    樹下,身軀堪比大象的黑毛野豬在拱樹,時不時還抬頭哼唧兩聲,挑釁之意,溢於言表,囂張到不行。


    這不是普通的野豬,身上偶爾泛起一層土黃光芒,顯然和李伯都一樣,是一頭擁有妖氣的妖。


    說起來好笑,這頭豬妖之所以天天來找他打架,其實全是他自找的。


    一個月前,他偷了人家守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棵“靈草”。


    那是一棵很珍貴的“九鹿草”,在夜裏散發熒光,奇異的清香彌散幾百米,非常誘人。而且常有其他妖類悍不畏死地去奪食,這頭豬妖每天都要擊退至少十幾頭妖類,日夜看守,殊為不易。


    沒想到,最後竟然被一頭猥瑣的老虎給偷吃了,它豈能不恨?


    “恩將仇報啊。”


    “我看你守著一顆草,沒日沒夜,孤孤單單,寂寞空虛,就給你找了一頭母豬,以解生理之苦。你當時哼哼唧唧,把人家豬姑娘欺負的不要不要的。我如此善解人意,勞心勞力,隻要你一顆草當酬勞,不過分吧?”


    “唉,畜生就是畜生,不懂感恩。”


    豬妖在下麵把大樹撞得直搖晃,李伯都在樹上,四爪死死抱著樹幹,對天惆悵,感慨豬心不古。


    “嗯,不開玩笑,如今內憂外患,看來是得搬家了。這樣下去,不被外麵的人族修士找到打死,遲早也會被這頭豬給拱死。”


    隨後,他開始認真思索未來,覺得搬家勢在必行。


    “咯咯,有意思,你這頭虎妖有趣,不同一般呐。”


    突然,一個嬌柔軟糯的女人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什麽鬼?!!!”


    李伯都渾身虎毛都炸了起來,一股寒意遍體。


    這荒山野嶺,黃昏時分,哪裏來的女人?


    非鬼即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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