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揚將滿肚子的憤怒通過電話傳遞給程頌。程頌也沒料想到林杏兒能在他絲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些得罪自己朋友之事。


    其實一直以來,程頌都知道林杏兒是很有主見,很獨立的一個女人。尤其以自己半個贅婿的身份。並沒有去過多的影響這個看似小女人的大女人。


    結婚至今,兩人吵架次數屈指可數,而且都不是什麽大事。可如今鬱積在程頌內心的情緒,瀕臨爆發。


    於是,他很不冷靜的發消息,約自己的老婆,晚上談談。


    其實杜胖子隻是長生集團旗下實驗室的法律顧問,並不會對之前長生從蘭姆達進口設備的相關事宜承擔法律責任。


    所以他隻是以協助調查的理由,被主管部門約談。


    杜律師本也沒當迴事,畢竟要說法律方麵的條條框框,杜胖子還是心裏有數的,他知道這次來找自己的警察,其實是海關的緝私警察,並不是隸屬於公安部門。


    而之前替江揚操作的整件事,他有信心通過辯解,最後不會構成走私罪。大不了是補交些稅款的問題。


    可是當警車停下後,他卻傻了眼,人家根本沒帶他到進出境監管部門,而是直接來到司法局。也就是主管律師行業的行政機關。


    就好比出租車怕交警麽?怕的。但他們更怕的是交通局。因為這部門,才是能動他吃飯家夥式兒的地方。


    今次,任憑杜律師舌粲蓮花,依然被暫停了律師的執業資格。待案情調查清楚,清晰明了之後,再行定奪。


    本來司法部門也不會如此草率。做出這個決定,一是因為緝私警察方麵提供的證據真實有效。二也是畢竟是緝私部門作為執法機構,提出這個處理意見,並不會讓司法局為了一個律師去不顧體統。還有一點,就要歸功於我們杜律師的嘴了。


    幾句陰陽怪氣的不滿,堅定了司法局的意見。


    剛迴到家,杜胖子就向伊斯塔的郵箱發送了郵件。這也是他這輩子做的最不理智的決定。這封郵件裏杜胖子的表述,直接送了江揚一程。


    程頌忙完了手頭的工作,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匆忙的披上外套,來到與林杏兒相約的酒吧。本是夫妻,談話卻選了酒吧。林杏兒對此並無異議,可見兩人內心隔閡。


    兩人約的時間是八點,酒吧內隻有程頌一個客人。他選擇了一個靠窗的座位。窗外的風雪隔絕了對麵居民區的溫馨燈光,卻阻止不了路上匆匆歸家的車輛。


    叮鈴鈴的開門聲從程頌身後傳開,林杏兒如約而至。長款的羊絨大衣罩住全身,一條紅色印花圍巾遮住了她半張臉。高跟鞋踏過吱嘎吱嘎的木地板,林杏兒坐到了程頌的對麵。


    這是半年來,夫妻二人第一次正式的談話,也可以說,是兩人結婚以來,第一次準備站在自己的角度,辯駁分歧。


    都說婚姻是講愛的地方,不是說理的地方。但超出兩個人的範疇呢?涉及雙方的家庭以及親人呢?


    以此時的程頌,尚未有足夠的認知能力。很久很久以後,他明白了。但真的需要很久。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過年的時候,你是不是應該去我家吃飯啊。”程頌用了一個相當扣分的開場白。


    “謝謝你還能想起我。”林杏兒的迴答一樣精彩。


    “對不起,這段時間冷落你了。我想你是知道原因的。”程頌依然在保持所謂的風度。


    “不用道歉,我這段時間也比較忙。”其實林杏兒在聽到程頌如此有距離感的一句道歉,更是一種刺激。


    程頌叫來服務員,給林杏兒點一杯卡布奇諾,卻被林杏兒拒絕,隻是要了一杯熱水。


    不過這杯熱水,並不能溫暖此間的氣氛。


    程頌展了展鼻翼,摩挲著自己的咖啡杯,在盤算著以一個什麽樣的方式交流。同時,他也在努力的壓製怒氣值。


    多年的夫妻,林杏兒又怎麽能看不出程頌的狀態。


    慘淡的一笑率先開口道:“我知道你為何今天約我,我也知道你這段時間經曆了什麽。但這麽多年的夫妻,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


    “我並不像你感覺的那麽大度的,我是女人,自然有我的脾氣,而且現在迴憶起來,似乎還真沒對你發過!”林杏兒繼續道。


    “我這次去m國很後悔,經曆了好幾次危險,你並沒有以一個男人、一個丈夫的身份保護過我!”說到這,林杏兒淺淺喝了一口水。“其實對於危險,我並不恐懼。雖然這些危險似乎很是莫名其妙。我怕的是,我的丈夫,沒有保護我的能力。不!是沒有保護我的意識!”


    林杏兒既然打開話匣子,就沒準備控製,繼續說道:“我從小到大,受過不少傷害,身體上的心靈上的都有,但卻從未遭到欺負!我需要你,像個男人一樣,在我被欺負的時候,能挺起胸膛,站在我麵前!”


    程頌靜靜的聽著妻子的抨擊。低頭切齒道:“我不像個男人!的確,是我高攀了,林家大小姐!”


    這句話打斷了林杏兒的話,緊接著,程頌抬起頭來,直視妻子的雙眼說道:“所以我應該不顧我父親的生死,我應該背棄我身邊的朋友,我應該無視我母親的辛酸,一門心思的參與到你家無端的猜測中?”


    說完這些,程頌慘笑:“哈哈哈,無非一個字,窮!”


    “課本上說落後就要挨打,卻沒人告訴過我,窮命就該去死!”程頌低頭,惡狠狠的說道。


    夫妻二人話不投機,似乎下一刻,就要不歡而散。


    叮鈴鈴的開門聲再次傳來,看來酒吧到了上客人的時間。


    進來的是一對男女,女孩微胖且甜美,男孩高瘦且嘻哈。從二人親密挽著手臂來看,應該是一對兒情侶


    程頌並沒有迴頭,林杏兒卻抬頭看到了這個畫麵。男孩細心的幫女孩彈掉頭頂的雪。這一幕多少觸動了她。


    整理了一下心情,林杏兒麵無表情的開口:“其實我在國外學心理學的時候,有個認知,不知道對不對。你來幫我分析下。”


    林杏兒此刻方才脫下外套。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道:“西方講邏輯,東方講辯證。邏輯看因果,辯證看陰陽。”


    程頌還是第一次從林杏兒嘴裏聽到這種似乎有些哲理的話。一時間略微發愣。


    “因為我是女人,我需要一個讓我有安全感的丈夫,所以這段時間你對我的態度,讓我很不滿意!這是我的第一個邏輯,”


    “因為咱倆的孩子掉了,我對你家也是愧疚的。所以這也是一開始你迴家陪你爸媽,我沒有跟你去,也沒有阻止你的原因。”


    “因為你的同學證據確鑿逃漏稅款,所以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


    “因為我在國外經曆過那些危險,我不想讓那種未知幹擾我今後的生活,所以我必須找出原因,不惜一切。”


    “這就是我的邏輯!你能懂麽?”林杏兒一口氣做了個不錯的總結。


    程頌點頭。


    “那麽讓我再來猜猜你!”林杏兒抽出一支煙,點燃後,繼續說道:“你家陡逢巨變,所以你需要迴去陪家人,對我的冷落雖然是現實。但另一方麵看,這是你的孝道,由此應該看出,你是有責任心的人。對此,我應該表示理解,並全力支持。”


    “你的同學雖然在之前的工作中,玩了一些貓膩,也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從另一層麵看,他們畢竟幫過你,與你有感情,我作為你的妻子,應該至少別做的那麽難堪。甚至應該尋找其他途徑解決。”


    “所以,我覺得,你的辯證,就是兩頭堵兩頭都要硬!”


    “我勸你,既然你的辯證法沒學通,如果你無法分辨辯證的陰陽,那你最好就和我一樣,用簡單的因果邏輯來指導思維。”


    林杏兒一番話下來,程頌沉默了。他雖然不是學心理學的,更不是杜胖子,但他敏銳的抓住林杏兒這番話中,兩個重點:其一、我!林杏兒的因果裏,都是徹底的利己。其二、因果!什麽是因?什麽是果?有因就必須有果麽?


    第一個重點在程頌腦海一閃而過,他理解妻子,畢竟從小物質條件豐富,又在張揚個人自由主義的國度生活多年,自然有如此認知。


    而後刹那間,第二個重點,因果!就占據了程頌的整個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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