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參讚自從操作了一陣子電腦後,便一直像個木頭人一樣,呆立在窗前,望著內港此刻依然燈火通明的景色。


    程頌並不知道這位使館工作人員留在這裏陪著自己,究竟還有沒有其他的目的。不過隨著時間的遞進,程頌思維裏千迴百轉想法是層出不窮。自然也會思考到為何這位王參讚會留在這裏?


    莫非他是在監視我?


    程頌尋思著:這裏麵又有三層意思。


    其一,這位使館工作人員,應該出於本職工作考慮,需要保障我的人身安全。這點可能性最大,畢竟從這位王參讚肩寬腰窄,手臂肌肉隆起。此刻兩腳微分,腳尖向前,與肩同寬,雙臂環抱胸前,許是站得久了,不時的做出提踵的動作,腳步卻沒有挪動絲毫。這分明是接受過長時間軍事化訓練的體態。


    其二,他是要看住我,防止我去做一些過激的事。如果是這樣,他到是高看我了。此刻我可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


    其三,看他一直望向窗外,有時而看一下手表,似乎在等待著什麽?或許是一個消息,或許是一個命令。如果是消息,應該就是杏兒那邊的情況了。但如果是命令,那麽我的處境可能不妙!


    想到這裏,程頌決定跟王參讚聊一下,或許能問出點信息。於是拿了一瓶礦泉水,走到他身後。


    “我不渴,謝謝。”從窗戶玻璃的倒影中,王參讚注意到了程頌的動作,未等程頌開口,便頭也不迴的說道。


    程頌尷尬的自己旋開瓶蓋,喝了一口。仍不放棄的說道:“王先生在這邊工作多久了?想必您也知道,我在國內,也是為政府工作的。”一邊說著,程頌也望向玻璃內對方的倒影。


    王參讚顯然沒有之前到來之時那麽主動熱情,仿佛此刻換了一個人一樣,麵對程頌搭訕式的問話,不理不睬。


    “哦,可能您的工作涉密,不能跟我說吧。”程頌自我解圍,而後轉移話題方向,繼續說道:“不知道王先生結婚了麽?可有子嗣?”程頌心想,既然工作你不說,生活方麵你總得說點什麽吧,何況扯到了妻子。


    程頌這是潛意識裏,想要用王參讚對他的共情,打破這種一言不發的局麵。


    仿佛嫌棄程頌的聒噪,王參讚伸手堵住了右耳朵。


    程頌他好歹在國內,也是個正處級幹部,此刻又遭遇這麽檔子意外,本就心態處於崩潰的邊緣,見王參讚不但沒有迴話的意思,還做出如此舉動,著實不識抬舉!


    一時間,血氣上湧,仿佛這幾個小時激烈的情緒,找到了突破口。重重的將手中的礦泉水墩在桌麵上……


    尚未等程頌開口,王參讚迅速轉過身子,伸出右手。


    程頌本要發作,卻見對方伸手的動作,分明是要與自己握手。


    雖然不清楚這是個什麽意思,卻還是下意識的伸出手來,與王參讚握了握。


    “恭喜你,程先生。林小姐以及孩子,已經獲救。此刻正在醫院接受治療。現在你們還不能見麵,稍後在醫生允許的時候,我們需要詢問她幾個問題。而後便送她來這裏見你。”說完,抽出手來,拿起身邊的公文包,頭也不迴的開門走了。


    “她有受傷麽?在哪家醫院?”程頌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弄懵了。反應過來後,急忙追到門口問道。


    “你在這裏耐心等待就好,她,人沒事。”王參讚略微頓了一下,還是以勸說的口吻迴答道,而後又補充了一句:“三小時之內她會迴來,請您在此期間不要外出!”而後便進入電梯,離開了。


    這三個小時,對於程頌來說,仿佛三年一般漫長。站在適才王參讚的位置上,程頌不自覺的學著對方的身姿,向外望去。


    此刻遠處大西洋海平麵上,隱隱泛起橘色光芒。


    “你給老師帶去了什麽?”一本正經的坐在客廳沙發上,刁恆望著在烹飪區忙活晚飯的盧丹寧,問道。


    “月餅啊,我親手做的!”盧丹寧沒有抬頭的迴答道:“月餅郵寄過去,聽說大概率會被海關查扣,我就托杏兒帶過去,看看能不能在行李裏蒙混過關。對了,還有當年讀書時候,教授幫我墊付的學費,也一並還給他了。”說到這裏,盧丹寧眯起眼睛,露出個甜美笑容,又補充道:“不過沒給利息!”


    在盧丹寧迴答問題的同時,刁恆似乎毫不在意,掏出手機在那邊看著什麽。但就在盧丹寧話音剛落的當子,卻見刁恆氣急敗壞的將手機砸在地板上。看不出這個文質彬彬的年輕博士,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力氣與戾氣。不僅手機零件碎了一地,還把盧丹寧家的實木複合地板砸出一個坑來。


    而這砰的一聲,著實把姑娘嚇得不輕。在她記憶裏,二師兄可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禮貌待人的。這種事都是大師兄劉宇的作風。而二師兄都是在旁邊默默的幫大師兄收拾殘局的人啊!


    兩人相處沒有本就沒有幾天,雖然相思已久,卻從未以男女朋友身份共處過這麽久。盧丹寧此刻分明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絲家暴的傾向。不免內心泛起了嘀咕。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刁恆急忙補救一句:“對不起,不關你的事,是我在課題上遇到點麻煩。”說完,也不管盧丹寧相信與否,穿上衣服,撿起手機,說了一句:“我去修手機。”就出門離開。


    盧丹寧瞪大了眼睛,直到房門砰的一聲關上,才反應過來。若說刁恆是因為什麽課題遇到麻煩,盧丹寧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首先他們現在都為長生製藥實驗室工作,刁恆手頭有什麽課題,盧丹寧了如指掌。其次,上學的時候,他這位刁恆師兄,最吸引她的地方,便是對實驗堵點,堅韌不拔的攻關能力。


    無論什麽困難,都會耐心細致的查閱資料,推演論證,反複試驗,最終解決。剛才這個舉動,若是別的原因,還可以解釋,這個課題困擾,有點太扯淡了。


    ……


    泰國,曼穀


    在這座被譽為天使之城的東南亞一線城市裏。有一條魅惑而雜亂的小巷。小巷位於讓全世界男人迷失的溫柔鄉娜娜的後身。白日裏,燈紅酒綠、紙醉金迷並沒有體現,取而代之的則是令人安逸且充滿希望的生活氣息。


    熱帶季風氣候使得此地十二月份依然花草遍地,生機盎然。在小巷一側,一棟公寓樓的外牆根下,生長著一片向日葵。緊挨著花叢,一位麵色黝黑的小商販,販賣著頗具當地特色的涼拌菜。


    剝皮的生蝦、青木瓜絲、胡蘿卜絲、柚子、菠蘿,等幾種食材,正在一個不鏽鋼大碗中,翻滾著,讓滿身包裹上檸檬味的醬汁。這道青木瓜沙拉,在這裏是不分季節的消暑佳肴。


    黝黑小販將剛拌妥當的一份沙拉,倒入塑料袋,並刻意的將此處的空氣一並封裝在袋內,將塑料袋撐起。一份圓滾滾的外賣已經製作完成。


    接過外賣的那雙手,是一雙白人男性的手。歐美人在這座城市司空見慣,但手與臉很違和的拚湊在一起的歐洲麵孔,倒是並不多見。


    此人雙手之粗糙,簡直令人發指。掌心將掌紋取而代之的是一條條傷疤,十指布滿老繭,長短不一的指甲,縫隙裏滿是汙垢,讓人不禁懷疑這雙手是否還能夠握拳。


    長著如此不堪的一雙手之人,麵孔確是極其精致。棱角分明的下顎,刻薄的嘴唇上細密的生長著一層胡須,堅挺的鼻子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寬闊的額頭沒有一縷頭發遮擋,全部發絲整齊的向後梳著。


    拿到沙拉,這人謹慎的向身後望了一眼。便迅速離開。七拐八拐的躲進一棟破舊公寓樓。三樓走廊盡頭,就是他現今的藏身之處。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的一瞬間,一股子濃烈的化學品味道湧了出來。這裏竟然被布置成實驗室模樣。看來此人定是在做著某項實驗。


    放下沙拉,此人並沒有著急吃,而是轉身來到一台分離機前,打開機器艙蓋,徒手拿出一個試管,觀察起內部淡綠色液體。並隨手在一個皮質封皮的日記本上記錄著什麽。半晌後,才想起自己買的外賣,用髒兮兮手抓著,塞進嘴裏。


    也不見他如何咀嚼,便將食物吞下。而後將包裝袋丟進牆角的垃圾桶。垃圾桶內,已經堆滿了垃圾,也不知道此人已經幾天沒有清理垃圾。他目光隨著沙拉包裝袋,停留在垃圾桶內一個打碎的相框上,相框內一張照片已經斑駁,若仔細辨認的話,尚可看出,照片內兩人同框,一位正是此間主人,另一位,確是前不久遇難的佐迪亞克教授。


    “老家夥可真偉大,竟然能發現ibl蛋白的這個功效。”此人嘴角微翹,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頓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不過你不與他們合作,終究還是給我做了嫁衣!如果他們成功了,我就是下一個福布斯排行榜入選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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