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每一個父親都是在承受了喪子之痛後,還可以振作起來。若是夫妻之間有個支撐還好。


    林老也這個情況恐怕要不是有林杏兒的支撐,外加上要追查林衝的死因,想必也會一蹶不振。


    公司的事情目前有一部分交給林杏兒負責,又有幾名以前的得力助手在旁幫襯,老頭子才得以有空去到城南小屋,靜修養心。


    靜下來之後,他反而更能看清楚一些事。


    龍璽集團是醫藥行業企業,跟他的林家產業是隔行如隔山。


    他林宏傑並不會隔山打牛的功夫。所以經過再三考慮,他準備進軍醫藥行業。


    而自己不知深淺的淌進去,多半會嗆水。所以他需要合作夥伴。


    邵娟就是擺在眼前的合作夥伴。所以再三思量後,林老爺子提前結束了靜修,來到了邵娟的辦公室。


    合作自然需要合作的籌碼,林老爺子的籌碼,就是籌碼——直接給錢!


    對於天降財神這種好事,邵娟並沒有來者不拒,而是承著拿地的情分,說了個活份話。


    大概意思就是需要跟董事會研究。


    其實,若不是近年來,港股走低,以長生製藥的盤子,還真不用看重一個地產小房企的合作邀約。


    俗話說,買賣不成仁義在。無論林宏傑提出的合作意向在長生看來可行與否。


    自己畢竟之前是有求於人家林宏傑。必要的熱情還是要的。


    於是,邵娟親自陪同林老先生參觀了一下自己的企業。並著手接納林氏集團的注入資金。


    ……


    調試設備這事,自然不能在倉庫進行,所以江揚已經將一部分設備搬到老廠區的舊實驗室,並替換掉了一些原有設備。準備調試完畢後,先把新設備用上。


    反正實驗室整體搬遷,還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忙碌了一上午的技術工人此時已經去吃午餐。所有替換的新設備硬件已經安裝完畢。下午在進行開機檢測。


    紀博士和翻譯確認無誤,已經在安裝工程作業單上簽字。正拿給江揚簽批。邵娟卻陪著林老爺子走到門口。


    隔著玻璃門見到董事長蒞臨指導,江揚趕忙放下手頭的單據,上前幾步,刷開門禁係統,開門迎接。先向董事長匯報了此間情況,而後又向林宏傑做自我介紹道:“林總您好,我是程頌的同學,江揚。不知道您有印象麽?”


    生意場上摸爬滾打的人,最擅長的恐怕就是記人臉和人名。


    林老爺子自然也不例外。笑著伸手與江揚一握,說道:“當然記得,江總年輕有為啊,我們第一次見麵應該是在春季土拍的拍賣會上吧。”


    那一次林老爺子記得格外清楚,畢竟哪個做父親能不關注在自己女兒身邊出手打人的選手呢。


    江揚當然也猜到老爺子對那事能印象深刻,訕訕一笑。又道:“我跟您姑娘杏兒,也是好朋友。”


    “哦?那敢情好,以後杏兒在這生意場上,還得承蒙江總關照啊。”林老爺子與江揚握著的手上又加了一份力道。


    “紀博士,設備安裝都完成了麽?有什麽問題麽?”邵娟見這位日本女專家見到自己,並沒有打招唿的意思,於是主動開口詢問。


    其實紀博士是能聽得懂中文的,隻是不太會說,而且很多發音不標準。聽得董事長問話,紀博士也不迴答,直接通過數控操作台,聯通了電源。


    牆上的顯示屏出現了設備生產廠家的商標。緊接著畫麵轉暗,而後竟然開始播放一段視頻。


    視頻裏一個女人,穿著白紗裙,光著腳踩在翠綠的草地上,滿眼慈愛的看著麵前玩耍的孩童。孩童兩三歲的樣子,似乎剛會走路,端著一個皮球向女人跑來,用稚嫩的聲音叫著“媽媽”。孩童似乎是個混血兒,黑頭發,卻有著墨綠色的瞳孔。


    江揚一看到這畫麵,不禁目瞪口呆,一時間沒想明白為何這開機後的畫麵會是一段視頻。


    “我孫子!”一旁的林老爺子看著視頻,失口出聲。


    邵董事長吃驚於為何這林老爺子會認識他的首席科研專家。


    江揚吃驚於那視頻中的女子,竟然是林杏兒。


    林老爺子吃驚於為何自己的外孫子和女兒,會出現在長生醫藥實驗室設備的開機畫麵裏。


    隻有紀博士,將目光轉向林老爺子,似乎在等待林老爺子接下來要對自己說什麽。


    此間人物一度靜止,隻有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著。“墨伊,來!到媽媽這來。”視頻裏略顯消瘦的林杏兒張開手臂,準備給孩童一個大大的擁抱。


    江揚消化了視頻信息,轉頭望向林老爺子。


    老爺子卻沒有看江揚,而是繼續盯著視頻。而視頻在孩子投入母親的懷抱後,就結束了。進入了程序自檢。


    林老爺子緩了一會,依然沒有理會江揚的眼神,轉頭看向邵娟,希望從這位長生製藥的掌門人處獲得一個解釋。


    邵娟看向紀博士。而紀博士依然看著適才喊到自己名字的林宏傑。


    打破尷尬局麵的是翻譯。隻見翻譯碰了一下紀博士,說道:“這位老先生似乎是在叫視頻裏的孩子,沒有喊您。”


    聽到翻譯的話,紀博士皺了皺眉,再次走到設備前麵,準備排查一下為何開機畫麵會這樣。


    而邵娟董事長卻眯起眼睛,將剛剛視頻裏的女人,與她僅有些許印象的林杏兒進行著比較。


    林老爺子讀懂了邵娟董事長的情況,“這事看來她並不知情。”於是又看了看紀博士。


    而後閉上眼睛推演著各種可能,仔細思量半晌卻很徒勞。而清了清嗓子,與邵董事長告辭,匆匆離去。


    別看江揚已經爬到了知名製藥企業的區域副總位置,骨子裏卻還沒丟棄八卦的愛好。略做考慮,就掏出了電話,約程頌與杜胖子,共進晚餐。


    程頌迴到家裏,已經是午夜時分。


    林杏兒並沒有獨自睡下。而是靜靜的坐在客廳裏,等著他。


    電子鎖開啟的聲音,把她從迴憶裏拉出來。


    程頌進到家裏,房間一片漆黑,並沒有開燈。窗外星光灑下的光亮,就是唯一的光源。


    人從明亮的地方,突然來到暗處,眼前應是一片漆黑,但本就處於暗處的人,卻可以看清來人模樣。


    林杏兒看到了程頌,並沒有什麽異樣。


    而當程頌點亮屋內的燈光,發現坐在沙發上的林杏兒的時候,就突然眯起了眼睛,身子靠著鞋櫃,一隻手艱難的脫去鞋子。


    在穿上拖鞋後,還不忘踉蹌了一步,顯然一副喝醉了酒的姿態。


    這點小把戲被林杏兒看在眼裏,卻沒有拆穿他。而是快步上前扶住了程頌,順勢將其一隻手臂擔在肩上,向沙發走去。


    程頌大刀闊斧的半躺半坐在沙發上,並打了一個飽嗝。


    林杏兒蹲下身子,脫去程頌的襪子後,抬頭望了自己丈夫一眼,說道:“正好你醉了,就讓我趁著你酒醉,給你講講我從前的故事吧。”


    她並沒有馬上開始,而是先去給程頌倒了一杯水,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將水杯擺在茶幾上。又關了燈,自己端著高腳杯走到窗邊,讓點點星光打在自己身上。


    一段時間的婚姻生活並沒有破壞他傲人的身材。近期的忙碌又似乎讓她清減了幾分。


    此刻秀發挽在腦後,幾縷彎曲的碎發,慵懶的垂著,真絲的居家短裙,彰顯著玲瓏剔透。晃了晃杯中紅酒,開口說道:“十七歲那年,我沒有參加高考。父親送我出國繼續學業。而就在那一年,我認識了劉宇。就讀於同一所語言學校,自然很快的,我們成為了朋友。”說著,將酒杯抬到唇邊,抿了一口。


    又繼續道:“在那時候,尚未出現宅男宅女的詞匯,社交活動,都是我們年輕人所期盼的,而在國外,每周我們都會舉行一次派對。派對的主題周周不同。在第二年,那個時候,我十八歲,我承認我是骨子裏向往激情的。有一天,劉宇組織了一次與眾不同的派對。派對上的年輕人都帶著麵具,很嚴實的那種麵具,互相之間並不知道對方是誰。大家也就大膽的敞開了自己的身體。那是我的第一次。在那之後,我卻喜歡上和我發生關係的牛頭人。即便沒有了派對,我們依然會在劉宇家的信箱裏留下約會地址,並依然帶著派對那天的麵具,約會!這持續了一年時間。我便有了墨伊。”林杏兒幹掉杯中的紅酒。臉上並沒有什麽情緒,似乎在說著別人的故事。


    孩子的降世,究竟是十八歲女孩的善良,還是為了摘掉牛頭麵具,林杏兒沒有表述。


    不過程頌知道,在林杏兒當地的氛圍裏,有一定的宗教氛圍,對於流產,並不被大眾所接受。


    卻見她左手端著空酒杯,右手食指轉圈摩挲著杯口,繼續說道:“在一個周末的晚上,我照例去了小紙條上留的地址,等在那裏的人,依然帶著牛頭麵具,不過身材卻是矮上不少,我瞬間便發現這個人不是他。於是我扯掉了他的麵具,發現他竟然是劉宇!心想著,這事情暴露其實也是早晚的事,畢竟是在劉宇家的信箱上用粉筆寫下暗語來傳遞的約會地址。但讓劉宇這個混蛋知道了,我卻很尷尬,不過轉念一想,他也不知道我是誰,於是就準備離開。但劉宇卻強行扯掉了我的麵具。而且對於麵具下麵我的麵孔絲毫不感到驚訝。這才是讓我驚訝的地方。”說到這,林杏兒轉過頭,望向程頌,見後者依然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麵無表情,似乎已經睡著,唿吸卻又急促。


    於是繼續說道:“自那之後,那個人就憑空消失了,我也沒在找過他。不過墨伊的存在,卻已經是改變不了的現實。”


    “孩子在哪裏?”程頌突然開口。


    “孩子在國外的一個寄養家庭,已經上中學了。”林杏兒並不意外,開口迴答。


    “為什麽不接到身邊?”程頌繼續問道。


    “其實我父親也希望我接孩子迴來,不過首先是孩子已經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想來這邊。其次,按照當地的法律,寄養家庭如果不同意,我不能強行接他離開。”林杏兒略有苦澀的迴答。


    “那是你兒子,難道你不會想他?”


    “會,所以我有好幾次,對你說謊了。”林杏兒頓了一下,繼續道:“那次我說我在海南過春節,其實我是去看孩子了。”


    “之後準備怎麽辦?”程頌終於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


    “m國與我們國內情況不同,人的想法也大相徑庭。孩子這麽大了,很快就成年了,他也應該有他自己的生活。”林杏兒對國內特別看重的母慈子孝,似乎並沒有什麽概念,或者說,可能孩子是混血兒,她更尊重了孩子的選擇。


    程頌沉默了,在兩人相識之初,程頌就預感到這女人肯定有她從前的故事。


    這不意外,但當江揚告訴他,他喜當爹的時候,他還是有些情緒失控。並不是因林杏兒竟然早就生育一子而失控,而是那種被隱瞞甚至欺騙的難過。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何嚐不是對林杏兒隱瞞了顏鴛的故事,倘若顏鴛那次也懷了他的骨血,又當如何是好!


    這麽想來,倒也公平。於是他迴到家才想借著裝醉,迴避此事,雖也明白裝醉不是長久之計,不過至少可以讓事情冷卻一些。


    聽了林杏兒的故事,程頌果然如他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設一般,並無多大波瀾起伏。


    究其根源,兩人不是貧賤夫妻!倘若家裏揭不開鍋了,估計會為這種事大打出手。而不貧賤,與他程頌無關,乃是林家的底蘊。


    這事越想越理智,越理智越通透。


    於是,程頌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一把扯掉了林杏兒的真絲短裙,扛起佳人丟在沙發上,展了展鼻翼,發出一聲“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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