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下,老百姓家若說辦個婚禮,大概為的就是收取那份子錢。畢竟經年累月的隨禮,隨出去不少。總不能有去無迴。至於參加婚禮的賓朋,是來真心送上祝福,還是來還錢的?本也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不過程頌與林杏兒的婚禮,卻並不是這個目的,畢竟程家沒有賓朋,林家不缺錢。


    目的不同,流程卻一樣不差。這一套程序下來,估計程頌與林杏兒也沒體力入洞房了,好在洞房花燭夜早已度完。


    家風越是傳統,這個程序越是繁瑣。早上天沒亮,接親的車隊已在程頌家樓下一字排開。杜胖子,江揚等一眾伴郎,也是一早就到了。一個個都穿著筆挺的正裝。杜胖子似乎對紮領帶很不適應,大概是因為脖子太粗。


    程頌的朋友們著實是羨慕程頌的,這車隊,豪車一輛接一輛,都是林家準備的。管家更是把集團的禮賓部派了過來,綁花車的,壓井蓋的,發喜糖的,放鞭炮的,各司其職。這些本應是新郎方麵安排人手幹的事,全省了。這不僅讓杜胖子咋舌,倒也得了個清閑。


    林杏兒是在自己家裏等著接親,畢竟老爺子家不太方便。


    她的閨蜜李佩曦也褪去了往日風格,穿了件禮服。並將自己的造型師叫來給林杏兒上妝。而她則靠在梳妝台另一側,看著鏡子裏的林杏兒,笑著說道:“就咱們杏兒這性感的小嘴,我要是男的,每天得親上個百八十遍。”


    正在窗邊望著樓下的盧丹寧,穿著與李佩曦一樣的禮服,聞言轉過頭,說道:“關鍵你不是男的,所以一會拋花球環節,姐姐不跟你搶。趕緊來個男的,每天親你百八十遍吧。省的你沒事總親我。”說著還不忘撇了撇嘴,似乎心有餘悸。


    “小寧你敢嫌棄我?”李佩曦自然不能放棄這個打鬧的機會,壞笑著一把將小寧同學推到床上,就要上下其手。


    “別鬧別鬧,我有正事跟杏兒說。”許是怕了李佩曦,盧丹寧正色說道。“杏兒,我辦了件錯事。不知道能不能給你帶來麻煩。”


    此刻化妝師正用無名指暈染著林杏兒的上唇。林杏兒隻得“嗯”了一聲,示意盧丹寧繼續。


    “我刁師兄前陣子迴了盛海,前幾天我給他打電話,要他一起來跟我參加你的婚禮。”說到這頓了一下。


    “然後呢?”李佩曦卻接茬問道。


    “然後我倆通話的時候我才知道,劉師兄現在也在盛海。而他現在在劉師兄那上班。恐怕,劉師兄也知道你今天結婚。”盧丹寧絞著手指,像個犯錯的孩子。


    林杏兒對著鏡子抿了抿雙唇,並不以為意的說道:“沒事,有我老爹在,那舔狗敢來也不敢鬧事。”卻又忽然想起什麽,扭頭看向盧丹寧,並問道:“你說你叫你師兄陪你來參加婚禮?”


    “嗯!”


    “為什麽叫他陪你?你暗戀他?”林杏兒猛的想起來,她是把盧丹寧介紹給江揚的。


    “並沒有!”盧丹寧答得斬釘截鐵,眼神卻飄忽不定。


    林杏兒心道:完,這事看來烏龍了。


    又是一套敲門搶親的戲碼,程頌與林杏兒終於站在草坪的中央的舞台上。經曆了主持人的調笑,又經曆了一位林老爺子不知從何處請來的意大利黑袍法師的祝福。在一片歡樂的祝福聲中,一眾來賓齊聚餐廳。


    程頌做夢也沒想到,在這最後宴請賓朋就餐的環節,會讓他心如刀割、痛苦不堪。


    脫下潔白婚紗,換上一身紫色緊身拖尾禮服的林杏兒,依舊性感迷人。


    “老林啊,你這姑娘,真是出落得越發水靈啦。”在主桌上首位置,一位老者,笑眯眯的掃了一眼正向這邊走來的林杏兒與程頌,扭頭對林宏傑說道。


    “薑部長,令愛今天是沒過來湊這個熱鬧,否則小女定要失色不少啊。”林老爺子姿態謙遜,可見這位薑部長定是一位重量級來賓。未待薑部長說話,又繼續道:“您看今天過來這些有頭有臉的,不是您的門生,也必定受過您的提拔。林某人能在部長麾下略盡綿薄,確是高攀啦。”遂端起薑部長麵前的酒杯,遞到對方手裏,單手托住其手腕,又用自己手裏滿溢的酒杯,輕輕在薑部長酒杯下緣磕了一下,最後一飲而盡。


    林老爺子空酒杯還端在手裏,卻見薑部長另一側的一位黑臉男子說道:“部長最近工作勞累,已經幾日沒有好好休息,引發了多年的老胃病啊,這杯酒我替薑部長敬林董事長。還請您見諒。”說著,托起自己麵前的酒,雙手敬向林宏傑,而後同樣一口喝了個精光。放下酒杯後,撫了一下薑部長的手臂。


    “還請林老弟不要挑我理啊,人老啦,身體是每況愈下啊,我這杯就不幹了。”說罷淺嚐輒止,便放下了酒杯。


    林老爺子自然也沒有拚老領導喝酒的意思,自然不會介意。卻聽薑部長緩緩再次開口道:“都忘了給老弟介紹了,這位是我的秘書,徐安達。”


    不等林老爺子說話,卻見這位黑臉徐秘書自己又主動斟滿一杯,道:“小子有幸認識林董,適才冒昧,自罰一杯。”說著又一飲而盡。許是這位當秘書的也不勝酒力,兩杯高度白酒下肚,本就黝黑的臉色,隱隱有些發紫。


    而此刻,林杏兒與程頌也來到桌前。婚禮程序,必有新人敬酒之環節,一般來說是要從長輩宴請的重要來賓開始。


    二位新人來到老爺子身後站定,林老爺子便主動給他們介紹在座的各位賓客。讓程頌詫異的是,本以為能跟嶽父大人同席的,都應該是什麽商界大佬,或是地產巨鱷,再或者就是金融精英。沒成想,這一圈介紹下來,一位正局級領導,三位副局級領導,四位正處級領導。程頌心想著,當今社會,官本位思想還是根深蒂固啊,別看在座這幾位工資不高,但在盛海的影響力,著實都在林老爺子之上。同時也在心底竊喜,覺得自己這條事業路,走的沒錯。


    程頌也覺得,能通過嶽父大人這層關係,結交到這些領導,也是自己的一筆財富,畢竟以他年輕有為的副處長身份,倒也可以攀得上。於是也不吝嗇酒量,老爺子介紹一個,他敬一杯。


    待介紹到徐秘書的時候,程頌已經將近兩瓶白酒下肚。在座諸位領導,即便自持身份,也不禁脫口而出“好酒量啊!”


    俗話說,寧落一圈,不落一人。不能因為對方是領導秘書,就省下這一杯。酒杯在次斟滿,碰杯之始,尚未飲下,程頌抬眼仔細端詳了一下這位徐秘書,第一眼沒什麽特別,可突然間,腦海裏一段迴憶浮現。


    這個人,程頌認識!


    還記得那是從高二上學期,臨近期末考試的那段時間起。學校已經針對高二、高三的學生,開辦了晚自習。晚自習上,沒有教師授課,是給同學們迴顧一天所學,並完成作業的時間。晚自習六點開始,上到九點。所以從那時候開始,學生們每天要在學校吃晚餐。自打這個晚自習開辦,學校附近的家常菜館就是程頌和杜胖子他們頻繁光顧的地方。而這個菜館,正是顏鴛家的生意。


    既然是生意,自然不可能隻有程頌他們光顧,這位年輕時候的徐秘書,也是常客。在程頌記憶裏,他應該是比自己大一屆的。也就是說徐安達是程頌的師兄。不過那年代,一個年級十個班,每個班六七十學生。自己高二年級的都認不全呢,又哪能認識高三的學生。


    似乎隻要是故事,就必然有因果,而精彩的故事更是果中有因,因中有果。那時候的班級裏,都有一個鐵籠子,是用來裝飯盒的,每天的值日生會將全班的飯盒抬到學校的鍋爐房,在鍋爐上,溫著飯菜。而那天的值日生,正好輪到程頌。值日生負責把飯送去熱,自然也要負責取迴來,好巧不巧的是在取迴來的路上,一位同學絆了程頌一下,一個飯盒從鐵籠子裏掉了出來,飯菜灑了一地。正是鄭玥的晚餐。本來以程頌的條件,是不允許經常下館子吃飯的。而這天為了賠罪,程頌請鄭玥來到石家餐館,奢侈的點了三個菜,在程頌的記憶裏,應該點了他最喜歡的扒肘子。據事後鄭玥說,也就是那一次,鄭玥對程頌有了好感,兩個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當然這個故事的主人公不是鄭玥,讓我們在迴到那個高二的冬夜……


    程頌背對著門口,用力的扒拉著碗裏的米飯,卻沒有注意到身後這時候已經坐了另一桌客人,而且點完了餐,等著上菜,卻聽得那桌一個男生說道:“剛才我在教學樓門口,看見一個小子,可能是高二的,抬著飯盒使勁跑,我尋思著嚇唬他一下,結果這貨一個趔趄,把飯菜灑了一地。你們是沒看到,他那目定口呆的樣。笑死個人。”


    程頌停下幹飯的動作,腦袋裏飛快的盤算著要不要發作,卻見顏鴛穿著校服,從後廚端著菜走了出來。


    那個說話之人,本咯咯的笑著,見到顏鴛給他們上菜,便一臉痞氣的說道:“喲,看校服是這屆高一的學妹吧。你在這當童工,你家裏知道麽?”


    由於程頌是背對著他們,此刻顏鴛的表情程頌是不知道的。但本就一肚子氣的程頌,越想越氣,心道:說話這人怎麽那麽欠揍呢。接著便血氣上湧,扭頭看了那桌兩男兩女一眼,而後接著那人的話,說道:“喲,看校服是上一屆高三的同學吧,你在這當流氓,你家裏知道麽?”


    這句話本是替鄭玥的飯盒報仇,可程頌卻不知道,此刻的顏鴛心裏,便是種下了非他不可的種子!


    而這句話,自然引來了鄰桌那兩個男生的一頓嚇罵。好在還有鄭玥和那邊那兩個高三的女生勸阻。又有顏鴛爹媽在場,這仗算是沒打起來。


    不過那個惹人厭的臉,程頌是記在心裏了。此刻,麵對著臉色發紫的徐秘書,程頌慢慢的將記憶深處的麵孔印了上去。平添了歲月的痕跡,輪廓卻也變化不大。


    於是程頌試著問一句:“請問徐秘書高中在哪裏就讀?”


    顯然徐秘書記憶力不如程頌,或者說他沒有程頌對臉敏感,他並沒有記得程頌,爽快的答道:“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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