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州位南,終年溫熱。


    而在這深山老林裏,晝夜溫差也是頗大的,一到晚上,山間涼風習習,加上氣候本就潮濕,若是穿的單薄了,難免會覺得有些陰冷。


    夜色已深,清風山下的那座小小村落裏的百姓們早已入睡,整個村莊之中陷入一片寂靜祥和之中。


    並未喝醉的陳天澤緩緩出現在村落之中,沿著並不規則的鄉間小路緩步前行,一邊打量著四周的建築。


    白日裏路過這裏的時候,隻是遠遠瞧了一眼,覺得和普通村莊並無兩樣,隻是那兩個年幼稚嫩的孩童卻讓陳天澤心中生出些許怪異來。行走在村落之中,陳天澤才猛然發覺這座村落似乎透著些許怪異。


    燈火盡黑,村落之中數百間房屋幾乎都是如此,興許在外人看來,夜色已深,農戶們忙碌了一天都會早早入睡,並不顯得稀奇。可是作為一個在村落之中生活了整整十年的人來說,太過安靜才並不正常。


    即便是在農忙時節,一到晚上的村落之中至少會有一兩戶人家晚睡,不至於這般寂靜。且農戶人家通常都會養狗,一到晚上便會有偶爾的犬吠聲響起。而這個村莊,太過安靜,安靜的有些詭異。


    陳天澤緩慢的向前走著,心中的疑惑更甚。


    突然,在村落盡頭陳天澤看到了一抹昏暗的火光,心中頓時一喜,便悄然靠了上去。


    燃起火光的地方是村子盡頭的一處破敗房屋,說是房屋,其實就是那種年久失修之後倒塌了半邊的的簡易窩棚。也就是在這壓根就不能稱之為房屋的窩棚裏,燃起了陣陣火光。


    篝火不大,僅僅隻是一小撮而已,所以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壓根就不明顯。


    篝火旁還坐著兩個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大的是個男孩子,看起來有十三四的模樣,小的便是一個小姑娘,約莫著有個七八歲的樣子,一大一小衣衫單薄無比,靠在篝火旁瑟瑟發抖,顯然,這團篝火根本就不能驅寒。


    “小艾,還冷不冷?”年級稍大一些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往篝火裏添了一塊木柴,然後轉頭看著年級小的姑娘,輕聲問道。


    “不冷不冷。”被稱作小艾的姑娘仍舊在瑟瑟發抖,卻仍舊是倔強的搖頭,道:“哥哥,要不咱們把火滅了吧,萬一被山上的人看到了怎麽辦?”


    男孩子固執的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妹妹亂糟糟的頭發,冷聲道:“他們也算是人?別理會他們,等哥哥長大了就宰了他們。”


    “可是哥哥,咱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啊?”小女孩雙手抱著膝蓋,看著篝火怔怔失神。


    “很快就能長大了,很快的,相信我。”男孩子攥了攥拳頭,眼神堅毅。


    “我不要長大。”那小姑娘突然柔柔弱弱的說了一句,道:“長大了就要被那些人抓上山,隔壁的劉姐姐不就那樣嗎,才十三歲就被山上的人帶走了。劉叔不樂意還被人看了一雙手,哥哥,咱們不要長大好不好。”


    男孩轉過頭去,突然紅了眼睛,默不作聲。


    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很明顯,是來自於那個小女孩的肚子裏。男孩子伸手在臉上胡亂擦了擦,轉過頭看著妹妹道:“餓了?哥去給你找點吃的。“


    “不要了不要了。”小姑娘故意挺了挺肚皮,笑道:“下午半個番薯已經吃飽啦,待會睡著了也就不餓了。再說了,這麽晚,哥哥你上哪去找吃的啊。”


    男孩子重重的歎息一聲,才揉了揉臉龐,道:“早些睡吧。”


    一大一小,靠著粗糙的茅草,緩緩睡去。


    陳天澤一直站在黑暗之中,這對兄妹的對話也清晰的傳入到了耳朵之中。當然,對於窩棚之中的這兩人,陳天澤也不陌生,竟然是白日裏碰到的那一大一小,一個射了自己一箭,另一個咬了自己一口,怎能讓人不記得?


    聽完這簡單的對話之後,陳天澤下意識的向山頭望去,隻是樹林層層疊疊,茂密聳立,根本看不透那裏有什麽。


    猶豫了一下,陳天澤身形一閃,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男孩小女孩兩人靠著茅草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希冀著能在睡夢之中夢到一些美味的好吃的。隻是不曾想,美夢真的成真了。


    空氣之中傳來一陣淡淡的香味,隨著一陣清風拂過,那香味竟是更濃了一些。


    睡夢之中的小姑娘砸吧砸吧嘴巴,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就連那小男孩也是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將手臂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半晌,小姑娘猛然驚醒,坐起身子來卻看到眼前是小小篝火已經漸漸熄滅了下去,猶豫了一下,小姑娘還是鼓起勇氣往裏頭添了一點柴火,要不然實在是太冷了。


    添置完柴火之後,小姑娘轉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之中的哥哥,下意識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餓啊,剛做夢的時候聞到的香味可真香啊!


    等一下!


    就在這個時候,小姑娘了愣了一下,急忙掐了自己一下,一陣疼痛傳來,沒有睡著啊,可是香味依舊還在啊,分明就在眼前呐!


    猶豫了一下,小姑娘瞥了一眼依舊熟睡的哥哥,然後起身,躡手躡腳的走出窩棚,想外瞥了一眼,瞬間一驚。


    隻見那窩棚外的破舊牆壁之下,竟然燃起了一團很大的篝火,而且那團篝火前麵還蹲坐這一個人,一個男人,正在篝火上烤肉呢!兩隻肥碩的大野雞正在篝火上呲呲的冒著熱油,聞起來味道好極了!


    小姑娘估摸著沒見過這麽肥碩的野雞,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那團篝火之上,竟然一下子忘了去看那個人是誰!


    “餓不餓?”坐在篝火前的男子很快便發現了這個不速之客,笑眯眯的輕聲問道。


    小女孩猛然一驚,急忙向後撤了一步,眼神警惕的看著那個人,是個男人,而且還帶著一副白的麵具,大半夜的就坐在這裏烤肉?小女孩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興許是被那山上的人嚇怕了,小女孩急忙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不餓,然後縮迴了窩棚裏。


    大半夜的在這裏烤肉,能有這情調的除了陳天澤還能有誰?隻不過因為白日裏見過那兩個小孩子,怕嚇到他們,便戴上了麵具。


    見到小女孩這般畏懼,陳天澤也不強求,隻是自顧自的烤肉,一邊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子,心思流轉,想到了那個桑榆小丫頭。沒猜錯的話,不久之後陳天澤就會見到她,畢竟休寧宮便是在這殤州境內。


    過了半晌,那小女孩又是悄悄的將腦袋伸了出來,很顯然沒能抵擋得住這濃鬱香味的誘惑。


    陳天澤這次沒有看她,隻是輕笑道:“一個人吃不完呐,扔掉了那就太可惜了,要不要一起吃?放心,我不是山上的那些人,沒惡意。”


    站在破牆之後的小女孩明顯猶豫了,卻絲毫不敢向前跨出一步來。


    、陳天澤哭笑不得,隨手從鬧冒著熱氣騰騰的油水和香味的野雞上扯下一隻雞腿,自顧自的大嚼了起來,一邊還大唿好吃。


    小女孩見到這一幕,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猶豫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來走出破敗的矮牆,站在距離陳天澤大約有一丈的位置處,朝著陳天澤伸出手,意思很明顯:給我!


    陳天澤笑了笑,伸手遞給她一隻油膩的雞腿,心中卻感慨萬千。


    先前聽到了這小女孩和小男孩的對話之後,陳天澤終於明白過來了白日裏這兩人為何對陳天澤有著莫大的敵意,為何那小男孩在射出一箭之後眼神之中滿是決絕!因為包括這對兄妹在內的整個村莊,根本就不是刻意居住在這清風山下的,而是被豢養!


    以往在一些曆史傳記之中陳天澤也見過這類的記錄,大都發生在一些偏遠閉塞的地方,尤其是一些極為野蠻的稀有民族。所謂的豢養,便是當地一些有權有勢的大人物,亦或者是地方豪強為了保證自身戰鬥力的提升,以及各方麵的供給需求,會專門在距離自己寨子不遠的地方設立村落。村落裏的百姓大都是從別的地方擄掠而來,並且專門派人看守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讓他們為寨子裏勞作耕種,女子更是為山寨裏的人泄欲所用,與奴隸無異。一旦山寨之中有孩童出生,便灌輸他們最為惡毒的思想,讓其長大後為山寨效命。


    這種事情在數百年前便已經被神聖帝國官方所明令禁止,一旦被發現,整個山寨便要麵臨被剿滅的境地,所以在神聖帝國境內這種事情已經幾乎絕跡了,可是這裏為何又會出現?


    似乎是見到眼前這個戴著白色麵具的男人真的沒有惡意,捧著雞腿一邊啃著的小女孩緩緩的向那團炙熱的篝火旁邊靠了一下,猶豫了一下,輕輕柔柔道:“謝謝!”


    正在發呆的陳天澤愣了一下,轉頭看著這個小姑娘,眼神之中充滿了真誠,心中不由得暖了一下。


    小女孩咧嘴一笑,猶豫道:“可不可以給我哥哥留一些,他已經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陳天澤很大度的將剩下的一直野雞遞給了小女孩,小女孩歡天喜地的捧著野雞便起身向窩棚裏跑去。


    走進窩棚之後,搖醒了那個在熟睡之中的哥哥,小女孩一臉歡喜的將手中的野雞放在小男孩麵前。小男孩先是一喜,隨即大驚道:“這東西哪裏來的?”


    小女孩如實迴答道:“一個大哥哥送的,就在外麵。”


    男孩子皺了皺眉頭,顯然要比小女孩老練很多,沒有第一時間接過那隻雞腿,而是直接起身拉著妹妹走到窩棚外,隻不過除了一團還在燃燒的篝火,卻沒有一個人的身影。


    小男孩一時間有些想不通了,能做這種事情的肯定不是山上的那幫混蛋,他們可沒這麽好心。可有是誰敢冒著被殺的危險來這裏呢?


    捧著那隻熱氣騰騰的野雞,小男孩有些愣神。


    “真的是一個大哥哥,戴著麵具,人真好。”小女孩歡天喜地道,一邊伸手使勁扯出一條雞腿遞給哥哥。


    小男孩撇撇嘴,嘀咕道:“哪來的好人?”


    隻是說歸說,小男孩卻接過了那隻油膩膩香噴噴的雞腿。


    陳天澤並沒有急著離開,隻是悄然在村落之中遊走了一圈之後,便向著村南頭奔去,最終停留在一處院落之中,然後輕輕推門而入。


    房間內唿嚕震天,滿地的酒壇子四處堆放著,滿屋子的酒氣很是熏人,在看向一側亂糟糟的床鋪之上,竟然是幾名佩刀大漢睡在這裏!


    果然是清風山的人在看守這裏。


    陳天澤扯了扯嘴角,掃視了一圈房屋之後,便隨手拎起來一壇子尚未啟封的陳年美酒,然後隨手抓起其中的一個大漢,直接想外走去。


    那睡得死死地大漢被拖拽到了門外之後仍舊是沒醒,陳天澤懶得客氣,伸手攥住了他的臉龐,兩手一捏。


    哢嚓一聲。


    那人的下巴直接被陳天澤捏的脫臼,劇烈的疼痛直接讓那大漢清醒過來,睜開眼便看到了一張恐怖的白色麵甲,瞬間一驚。隻是他想張嘴說話,卻發現自己的下巴已經合不攏了,竟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要起身,卻被那人直接攥住脖子,絲毫動彈不了了。


    壯漢一臉驚恐,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個突然到來的家夥,醉意朦朧的腦袋有些轉不過彎來了,隻是不等他說話,那男子輕輕冷笑道:“既然這麽喜歡喝酒,喝死好了!”


    說罷,陳天澤直接拎起壇子,一隻手捏住那壯漢的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


    男子劇烈掙紮,卻仍舊絲毫不動,整整一攤子美酒很快便被一滴不剩的倒進了那壯漢的口中腹中,而那男子本就喝了不少酒,如今被這麽一灌,竟是直接醉死了過去。按照陳天澤的推算,這一壇子酒下去,這人想要活命都是個問題,估摸著下輩子都不想再喝酒了。


    陳天澤隨手丟掉酒壇子,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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