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澤不知道為何那個當初在酒肆裏對自己頗為照顧的小姑娘會出現在這裏,可卻有種隱隱的預感,那便是這件事情和自己有著莫大的關聯,或者說極有可能是在自己這些人離開之後,他們才會發生這般大的變故。


    那酒肆裏的老頭子是一名退下來的驛卒,家底子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據說桑榆的父母也是在鎮子裏做生意的,無論如何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而且老頭子一輩子活的坦坦蕩蕩,也不像是輕易招惹別人的人,何以至此?


    起初,陳天澤還不敢相信桑榆會出現在這裏,可是等這姑娘終於嚎啕大哭起來的時候,陳天澤才終於意識到,這個小小的姑娘極有可能已經家破人亡才會落得這般田地。若是今天沒有遇到自己,那麽後果將會如何,陳天澤不敢去設想。


    一直被陳天澤刻意壓製的殺機瞬間暴漲!


    一道騰空而去的罡氣直接剁掉了胖子的手臂之後,陳天澤輕輕解下自己身上的長袍,披在了桑榆的身上,然後抱起了還在自己懷裏嗚咽的小女孩,緩步走向那個捂著手臂滿地打滾的胖子。


    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少,大都是來黑市淘換寶貝賺取巨額利潤的亡命徒,見到這一幕,都紛紛停下腳步,卻不靠近,隻是冷眼旁觀亦或者帶著笑意看熱鬧。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烏鴉嶺也有烏鴉嶺的門道,既然是黑市,那麽除了黑吃黑容易惹人討厭之外,其他的生死之戰沒人會理會,畢竟烏鴉嶺就是亡命徒們的聚集地,打打殺殺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人群之中有不少眼神不錯,一眼便看到了這個年輕人並未出手,一道罡氣已經剁掉了胖子的手掌,這明擺著就是一高手,誰閑的沒事上去找刺激?


    胖子捂著血流如注的手臂,不停哀嚎著,眼看著那個年輕人竟然抱著那個長得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走了過來,胖子頓時不再嘶嚎,而是急忙掙紮著起身,大聲哀求道:“這位俠士,這位兄台,這位大爺,兄弟我是烏鴉嶺王衝而幹兒子,兄弟隻要饒了我,我保證兄弟能安穩走出這座烏鴉嶺。”


    威脅?恐嚇?


    陳天澤沒有停下,隻是眯起眼睛來。王衝?不出意外,就是在烏鴉嶺排在第三的那個家夥了,按照周航的說法,這家夥約莫著有上百號的人手,手底下個個都是亡命之徒,隻要給錢,那便是殺誰都可以。


    行走在烏鴉嶺的人大都聽說過王衝這號人物,對這個名頭自然也不陌生,傳聞這家夥殺人如麻,手段兇殘,偏偏和官府的關係極為曖昧。而且時不時的宰掉幾個賞金最高的逃犯,破為烏鴉嶺的人所不齒,隻可惜此人修為也算不俗,誰也拿他沒辦法,隻能避而遠之。


    聽聞此話之後,周遭有許多看熱鬧的人便悄悄離開,打定主意不再觀看了,似乎是怕那個不講規矩的王衝突然殺出,誰也逃不掉。


    陳天澤緩步走到哪胖子身邊,撇嘴冷笑道:“王衝?沒聽說過。”


    噗!


    一道罡氣飛出,那胖子的嘴巴竟然瞬間溢出血水,一塊肉從口中掉落,剩下的一隻手緊緊捂著嘴巴在地上滿地打滾起來。陳天澤竟然割掉了他的舌頭!


    胖子沒了舌頭,連嚎叫聲都發不出來,隻得滿地打滾,嘴巴不停的嗚嗚咽咽,顯得極為痛苦。手臂和嘴巴流出來的血水瞬間將周身染紅,沾染上泥土之後,使的原本華麗的衣衫此刻顯得狼狽不堪。


    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又離開一批,大抵是因為陳天澤的手段太殘忍,不忍直視,亦或者是因為這場麵即將引來大人物,怕殃及池魚。


    陳天澤懶得操心這些人,也不怕自己的麵容暴露,隻是輕輕放下已經止住哭泣的桑榆,伸出手理了理淩亂的頭發,看著那紅腫的雙眼,輕聲道:“桑榆,爺爺呢?”


    桑榆搖頭。


    “現在隻剩你一個了?”


    桑榆又哭了,緊緊咬著嘴唇。


    陳天澤伸手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呢喃道:“桑榆不怕,以後天澤哥哥照顧你。沒事的,沒事的……”


    嘈雜聲響起,圍觀的人群之中散開一條通道,一大波人在先前那兩個逃離的奴仆的帶領下氣勢洶洶而來。


    陳天澤沒有迴頭,隻是拍了拍桑榆的後背,輕聲道:“閉上眼睛。”


    桑榆瞪大眼睛轉頭看了一眼,然後縮了縮腦袋,輕輕閉上眼睛,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從第一次在酒肆之中見到這個嘻嘻哈哈的大哥哥,到後來每日裏在酒肆的房間裏忍著劇痛打滾,桑榆不知道這位哥哥到底是做什麽的,但是這一刻,那種心安的感覺無比清晰,已經沒了父母,沒了爺爺的桑榆,此刻仿佛如同沉溺在水中,緊緊的抓住了這顆自以為可以救命的稻草。


    十幾名手持武器的大漢已經蜂擁而至,那兩個被胖子示意去搬救兵的奴仆見到自己的主子在地上嗚咽打滾,都是驚訝的無以複加,急忙跑上前去將主子扶起,卻發現那胖子已經額頭青筋暴起,整個臉色都變得無比蒼白,嘴角依舊有血跡流出,一直斷掉的手臂就掉落在不遠處,場麵血腥無比。


    “大人,大人,你這是怎麽了?”仆人扶起胖子之後,驚恐無比道。


    胖子嗚嗚咽咽說不出話來,仆人們才意識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沒了舌頭!


    十幾名手持的武器的大漢自然是注意到了這一幕,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這位胖爺可是王衝大人的幹兒子,竟然被人這般斬斷手臂和舌頭!難不成那人瘋了嗎?


    十幾名大漢不約而同的將視線放在了那站在不遠處的黑衣男子身上,怒火衝衝的作勢就要上前砍了這個不知死活的雜碎。


    隻是眾人還未上前,那黑衣男子卻轉過頭來,問了一句:“王衝來了嗎?”


    眾人麵麵相覷。


    竟然在烏鴉嶺有人敢直唿王大人的名號?難不成不想活了?即便你是強龍如何,能鬥得過王大人這條強悍無比的地頭蛇?


    “找死!”


    數十名大漢一擁而上,手中各自持著長刀長劍,一股腦的湧向了陳天澤。


    四周看熱鬧的人又散去了大半,明擺著這裏就要發生血腥廝殺了,沒誰閑的蛋疼在這裏繼續呆著,刀劍無眼啊,萬一被砍中了那豈不是白白死了?


    而剩下的一小波膽子大的,則是紛紛退後,站在不遠處悄悄看著這場血腥爭鬥,表情也都十分亢奮,要知道,這種規模不算大卻也不算小的江湖爭鬥可是極為少見的,能多看一眼算一眼。


    轟!


    數十名前衝的大漢中間的地麵瞬間炸裂,幾名位於當中的大漢直接被地麵飛濺的石頭給擊飛出去,而稍遠一些的則都是被轟倒在地。


    眾人錯愕!


    難不成這人是高手?


    陳天澤抬起手臂,腳步上前,身形猛然一晃,便出現在一名剛剛從地麵上爬起的男子,單手抓住了那人的脖子,麵目猙獰道:“枉殺無辜,死罪,助紂為虐,更是死罪!”


    不等那眼神驚恐劇烈掙紮的男子說話,陳天澤單手用力,直接扭斷了他的脖子。


    見到這一幕的那幾名還活著的大漢都是驚訝的無以複加,在烏鴉嶺雖說魚龍混雜,卻也極少見到這等修為不俗的高手。當然,極少不代表見不到,這等江湖高手除非動用王大人麾下的數百甲士才能製住,他們這些遊走在邊緣的小人物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一念至此,幾名大漢麵麵相覷,就準備逃離。隻是第一個人剛剛邁出一隻腳,一塊飛石直接破空而來,砸中後背,一口血水吐出,整個人便死的不能再死了。


    “誰再後退一步,下場就和他一樣。”陳天澤冰冷的聲音傳來。


    所有人都不敢動了,那兩名扶著胖子的仆人更是一臉膽怯,雙腿都不停的開始打哆嗦,這主子在烏鴉嶺順風順水了十來年,怎麽就偏偏遇上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呢?隻是因為那個小姑娘?不應該啊?按理說主子這人喜好玩弄未張開的小姑娘,可卻不是什麽小氣的人,若是那人開口要的話,主子絕對不會不給,之所以讓他們兩人去找人,隻是怕在氣勢上低人一頭。可怎麽才離開一小會,就殺上了?


    “你們倆,跑路的速度挺快的啊。”陳天澤伸手指了指那兩個扶著癱軟的胖子的奴仆,輕聲道。此言一出,兩人直接慌了神,顧不得手中的主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停磕頭求饒。


    “你們去找王衝,讓他來收屍。”陳天澤扯了扯嘴角,冷聲道。


    兩人一陣錯愕,似乎是不敢相信這人就這麽放自己走了,麵麵相覷了一眼,才輕輕起身,丟下主子便一溜煙不見了蹤跡。


    那胖子剛剛還被扶著,此刻又被丟下,躺在地上嗚咽個不停。


    那七八名手持武器的壯漢不約而同的看著飛速逃走的兩個奴仆,都是一陣愕然和腹誹,他媽的,賣命的是我們,出了事情丫跑的比誰都快!


    “你們去毀了那草棚。”陳天澤單手一揮,一把立在不遠處的破凳子直接飛向這邊,徑直落在陳天澤的腳下。


    幾名手持武器的大漢一陣錯愕,毀了草棚?那是人販子的地方,咋能輪的上自己動手,而且負責看守那些孩子的人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鬥得過?再者說了,沒理由啊!為啥毀人家的草棚。


    眼見的大漢已經瞥到了那黑衣男子身邊那個瘦弱的小姑娘,再轉頭看向草棚,瞬間了然,感情這黑衣人是為了這小姑娘出氣?


    噗。


    就在幾名大漢猶豫不決的時候,其中一名已經直接倒地不起,喉嚨處血水如同噴泉一般的湧出。


    而反觀另一邊,陳天澤已經坐在一張破凳子上,打定主意要看熱鬧,還要等王衝來。


    瘋了瘋了,這個世界瘋了!


    噗!


    又有一人倒地不起。


    殺!


    剩餘的幾名大漢驚恐到了極致,硬著頭皮撲向了那破爛的草棚。


    草棚那邊,一直遠遠觀戰的十幾人都是一愣,都不約而同的開始咒罵這個黑衣人太特娘的不講規矩了,竟然借刀殺人。


    隻是他們似乎也都不是什麽尋常人,各自拎起武器便迎了上來。


    雙方瞬間戰在一起,起初還隻是動動手,大家心知肚明都是那個黑衣人搗的鬼,所以大都手下留情了。一直觀戰的陳天澤隨手抓起地上掉落的一柄大刀,手一揮直接甩向人群,一人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便倒地不起。


    見血了!


    兩撥人瞬間有了怒氣,血性暴漲,直接不要命的廝殺起來。


    幾個站得老遠的圍觀的人都是麵麵相覷,這麽幾十號人就這麽被一個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陳天澤抱著懷中的桑榆,眯著眼睛看著哪一處的廝殺,麵無表情。


    桑榆一直閉著眼睛,靠在陳天澤寬闊的肩膀上,仿佛有了天大的依靠一般,興許是這些日子太過慌亂,興許是這些日子太傷心太緊張,見到陳天澤後整個人都鬆垮了下來,竟然就這麽靠在陳天澤的懷中,昏昏沉沉的睡去。


    看著桑榆疲憊的臉龐,陳天澤不知怎地就想起了那個寬厚的老頭,總喜歡揉著孫女的腦袋念念叨叨:“桑榆太調皮了,年紀不大卻聰明,真不知道以後誰能護住她。這孩子啊,尤其是女孩子,長大了之後總的有個依靠才行,家人總歸是要離開的。”


    那個時候,桑榆總會哼哼道:“我才不要長大,才不要呢。我不長大,爺爺爸爸媽媽就不會離開了呀。”


    那個時候,老人總是一臉掩飾不住的寵溺笑意。


    這個世界真的很可怕,誰在不經意間離開了誰,誰又在不經意間失去了誰。


    左邊是躺在地上哀嚎嗚咽的胖子,右邊是刀刀見血的廝殺,而陳天澤坐在凳子上,摟著一個熟睡的小姑娘,竟然輕輕哼起了一首兒時經常聽到的搖籃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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