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進屋坐下,蓮蓬阿水奉茶進來。


    “這些巫蠱之術實在害人!不如我們派人去蜀地請巫人前來除賊。”傅南枝吃下一盞茶恨恨道。


    “要去蜀地,需經過靖國,路途遙遠,關卡重重。而蜀地的神巫一般人也很難見到。”


    “那人究竟是從何處習得這樣術法?以前竟從未聽聞過。”


    “這世間有神巫,也有惡巫。惡巫專做破壞天地秩序之事。”


    “嫂嫂竟懂得這些。”


    “不過是從書中看取罷了。”


    “夫人幼時隻怕看了一滿屋子的書。”蓮蓬笑道。


    朱九笑,在天庭那兩百年,她看過的書應該是夠裝一間屋子的。


    “惡巫又是來自於何處呢?”傅南枝再問。


    “蜀地有,湘楚亦有。”


    “湘楚有何物?”陰美走進,衝他們行禮。


    “陰大夫來得正好。”傅南枝招唿她坐下,“嫂嫂剛才說及惡巫產自蜀地與湘楚,陰大夫來自蜀地,想來很了解這方麵,不妨再說說。”


    陰美坐下道,“惡巫其實本源自神巫,從古而今都未曾斷絕之因在於他們懂得抓住人性之弱,因而根植於人。人不絕,則惡巫亦不能盡。惡巫作惡,與人交易,或壽,或財,或身體功能。故有惡巫延壽數百載而不滅者,此等惡巫當屬大惡,天未除之,是天之失職。”


    “而且有些惡巫是否能與交易之人暫融為一體?”朱九問。


    “是。有些惡巫失去本體,隻剩魂靈,便需附著於人。”


    傅南枝樂錦蓮蓬她們聽得目瞪口呆。


    而屋外亦有眾人,皆呆住。


    “我道人世已經夠亂,卻還有這些惡巫再來添亂!”石岩怒道。


    “惡巫因為繼承了神巫的巫術,且善於用蠱,故能借助凡人之軀操控他人。”


    “實在匪人所思。”


    “該如何才能除去此等惡物?需要請求神明麽?”


    “這種惡巫應已延壽過百,至此還未被除去即知求神未必有用。”


    “那我們該當如何?雖然我二哥是王君,但也架不住此人永遠藏在暗處,伺機禍害。”


    “郡主不急,我們當務之急是先找到惡巫附身的本體。”


    “該如何找到?”


    朱九看向陰美,眼中快速閃過提醒之意,然後垂眸。


    陰美便道,“此事還需從蠱毒入手,而對於蠱毒,在下師父十分精通,故尚需等師父迴來。”


    “木先生?木先生此番隨軍,勢必是要不報仇不罷休。也不知何日才會迴京。”


    “南枝,此事目前不急。先等大事底定。”


    “可是總有這麽一人逍遙在外,我總不放心。”


    “隻要我們今後出門都不脫離紅纓他們的視線就好。他雖說是惡巫,但並無法力,隻能通過換身份打人一個出其不意。”


    “夫人所言甚是。郡主無需過分擔憂。”


    “就怕他有一日混進宮來了。雖說之前二哥已大清洗過一遍宮人,但我還是不放心。”


    “南枝,若我們為此整日懷疑這個懷疑那個,隻怕就正中了那人奸計。”朱九道。


    “嫂嫂說得在理。”傅南枝道,然後看向樂錦,“樂錦,你與紅纓說一下,今後再有外殿人來見嫂嫂,不能輕易放進來。”


    樂錦點頭。


    朱九笑道,“才說我說的在理,卻又這般安排?不是示人於不信?”


    “哥哥如今在外征戰,嫂嫂絕不能出絲毫差錯。嫂嫂就體諒妹妹可好?”南枝又靠上她撒嬌。


    朱九笑看向傅莊,“莊兒,你姑姑又耍賴。”


    “莊兒以為,這一迴嬸嬸不妨就聽姑姑的。”


    眾人笑。


    朱九隻好無奈道,“你們姑侄又聯合起來了。”


    傅南枝將她抱得更緊,“嫂嫂見諒。”


    正在這時,紅纓走了進來,“夫人。”


    朱九抬頭看向她,“紅纓。”


    紅纓衝裏拱手行禮,“影九醒了。”


    陰美先笑出聲,“他這一醉睡得可夠久。”


    傅南枝從她嫂嫂身上起來,揉揉眼道,“影九比我還能睡呢。看來昨晚的鬥酒是我贏了。”


    “是是,是你贏了。”朱九無奈道,然後又看向紅纓,“他一路趕迴,路上定未休息好。這是借著酒勁才完全放鬆睡上一覺,十分難得。你是不是又去催了他?”


    “屬下沒有。”


    朱九起身道,“讓他先吃飯,吃飽。我去寫迴信。不可催他訓他。”


    “是。”


    朱九於是走向書案,樂錦已快她一步去磨墨。


    眾人便都靜靜看著她落座開始給王君迴信。


    朱九落筆,“南容,近來一切可順?前信到時,正是除夕,我與南枝莊兒召殿中眾人圍火守歲,想及軍中將士或在挨凍,故而情誌不高。直到君信至,言及大敗慕容瞳,南枝因而大飲一番,才唿暢快。我隻小酌,不敢多飲。


    君與伯圭相逢,我甚開懷。他能助君退敵,我心亦甚慰。但若要封他為侯,我意操之過急。畢竟軍中比他優秀,又比他資曆高者尚未封侯。此事,還請王三思。


    謝君在東山折梅一枝相贈,此梅也是見過王軍英勇的,我隻在上麵嗅出了英雄氣。


    君名琴曲破曉,我意與君合。破曉曲,君之破曉,大魏之破曉。破曉之後,即是天下大白。


    二十九那晚,我登問天樓,幫王看過盛京城大街小巷的燈火,它們仿佛在與我一起,盼君歸。


    南容,若有風拂過你耳邊,那或許就是我對你的想念。


    君安,軍安。


    九。”


    她也學他肉麻了一迴,開始卷信。眾人都圍過來,巴巴地笑著。


    “看來嫂嫂寫的信不夠二哥的長啊。這麽快就寫完了。”


    “是啊。哎,看來是王上更想念夫人一些。”陰美跟道。


    “哎,也不知此信送去,我二哥會不會滿足啊。”


    樂錦已幫朱九把信封好。


    朱九則笑看向眾人,“那我拆開再添幾句,就說大家很關切這一件事?”


    眾人一愣,然後紛紛逃離。


    “嫂嫂,我先走了。”


    “嬸嬸,莊兒告退。”傅莊被他姑姑拉走。


    “在下告退。”陰美亦離開。


    樂錦亦笑。


    “送去給影九吧。”


    “是。”


    樂錦捧著信來到門口,石岩突然出現,“夫人信寫妥了?”


    樂錦應,“是。”


    “我拿去給影九。”他攤開手。


    樂錦於是遞給他。


    然後就隻見他一拿到信就跑了起來,還一邊跑一邊喊,“影九,夫人信寫好了,你飯還沒吃完呢!”


    朱九走到窗邊看著他奔走的身影,無奈一笑。


    她笑過後,轉身一看便看到插在小陶瓶裏的那枝紅梅。


    她走過去彎腰再嗅了嗅,竟還有餘香。


    “陛下。”藍魚兒團繡此時歇在窗台。


    如今這兩隻已如比翼鳥。


    朱九直起身看向它們。


    “這梅都敗了,為何不換新的?小雀看外麵那梅林開得甚好。”


    “這是王上從寧州送來的。”


    兩雀立即就懂了,“原來如此。難怪陛下愛不釋手。”


    朱九走到窗邊去坐下,然後輕敲它的腦袋,“你在打趣我?”


    “小雀不敢。”藍魚兒低頭。


    團繡笑道,“陛下,它如今膽子大得很呢。”


    “團繡!”藍魚兒示意它閉嘴,它卻朝朱九懷裏蹭,“陛下,藍魚兒最近都偷偷出宮去為陛下找賊人,昨日還差點被人打下來。”


    朱九愣住。


    藍魚兒小腳後退,想要遛,被朱九一把拽住一隻腳,翅膀直扇。


    “團繡所言當真?”朱九問。


    藍魚兒用翅膀遮頭,“不真。”


    “是真的,陛下。它不許我說,出去也讓我不聲張。但我怕再不說,它下迴出去,就迴不來了。”


    “團繡,誰讓你說這麽多的?”藍魚兒氣惱。


    朱九將它拖到身前,“你還怪團繡?我怎麽囑咐你的?不要自恃如今能力增強,就大意。你能力再強,強不過凡人。他們是世間凡物中最強者,你不是他們的對手。若你出事,讓我怎麽辦?忘記當初在西宮的事了?”


    “小雀沒忘。小雀隻是想為陛下報仇。小雀也是見陛下與陰大夫他們一時都沒有辦法,才想要幫陛下分憂。”


    朱九鬆了它的腳,改撫它的腦袋,“我們會找到那人的,隻是急不得。”


    “可那人還在暗處一日,陛下就多一日危險。”


    “我呆在宮中不出,他暫時應觸及不到宮裏。”


    藍魚兒於是不再言語。


    朱九歪頭看它,“下迴可還出去?”


    它看她,“不了,謹遵陛下令。”


    朱九笑,“你共出去了幾日?”


    藍魚兒一時不敢說,團繡又道,“是三日,陛下。”


    “這三日,都去了哪些地方?”


    “隻去了光明坊的樊宅。”


    朱九笑,“你倒是聰明。”


    “小雀知道陛下是在那裏出的事。”


    “紅纓他們的人其實也在日日夜夜盯著那宅邸,但都沒有收獲。所以你是否也未發覺任何異樣?”


    藍魚兒小腦袋搖動,表示很失落,“陛下明鑒。”


    “那人極擅潛伏,我們應比他還要有耐心才是。”朱九道。


    藍魚兒點頭,“小雀明白了,陛下。”


    朱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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