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醒來沒看到王的迴信,有些失望。樂錦想為王解釋些什麽,“夫人。”


    “嗯。”不甚精神地迴應。


    “木先生腿腳慢,或許才到南郊。”


    “木先生那雙腿走遍列國,才不慢。是你王的手慢,信慢,又或者是影慢。”


    額……


    朱九擱下手中釵,抓起旁邊的發帶,反手遞給樂錦,“我要出宮。”


    樂錦手頓住,“又出宮?”


    “不出宮,難道當閨怨之人麽?還是說,我該早些去找個司馬相如,這樣寫出來的信,或許才有人看!”


    蓮蓬進來正聽見這些話,腳步頓住。


    樂錦隻好給她綁頭發,可是力也沒用多大,發帶竟被她扯裂了。


    她愣在那兒。


    蓮蓬走過來看,朱九也聽到了聲音,然後就去匣子裏又找了一根遞給她。


    樂錦握著那根裂帶,與蓮蓬對視,然後蓮蓬接了過去。


    樂錦隻好用新帶子繼續給她綁。


    “樂錦,你故意不想我出門,所以扯斷發帶對不對?”


    “奴婢沒有。”


    “這發帶我一直用,還挺喜歡的。”她從蓮蓬手裏拿過來看。


    “奴婢會縫好。”蓮蓬道。


    朱九笑著遞還給她,“好。”


    朱九與紅纓走出門,樂錦送她們很遠,不敢衝朱九說什麽,於是一個勁叮囑紅纓,“紅纓,外麵冷。”


    “嗯。”


    “寸步不離跟著夫人。”


    “嗯。”


    “別在外呆久了。”


    “嗯。”


    “早些迴來。”


    “嗯。”


    “等你們迴來用晚飯。”


    “嗯。”


    “今晚有酒釀圓子,羊羔肉。”


    紅纓沒嗯,朱九看了過來,“不說假話?”


    “奴婢豈敢欺騙夫人。”


    “不是說一月不準吃兩迴?”


    “這月特殊。”


    “怎麽特殊?”


    樂錦立即就想到一個借口,“這月打勝戰了。”


    朱九信了,於是笑了,“那我們定早迴來。”


    看著遠去的背影,樂錦放心了。


    她迴去時,蓮蓬手裏還拿著那根斷了一半的發帶。


    “樂姐姐針藝好,由你來縫。”


    樂錦接過,蓮蓬轉身去取針線。


    樂錦正在屋中縫發帶,突然院中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蓮蓬跑到門口看,隻見是藍魚兒在空中亂撲翅膀,而一根很粗的枝椏竟斷裂下來,墜在地上,石岩正跑過去問藍魚兒可有受傷。


    團繡也飛了出來。


    “怎麽了?”蓮蓬揚聲問。


    石岩笑道,“藍魚兒如今越發重了,這枯枝竟承受不住它。”他抱起地上那根枝子,“正好給李廚當柴燒。”


    藍魚兒翅膀撲得更厲害,蓮蓬笑道,“小家夥在抗議你說它重呢。”


    石岩道,“我說錯了,你不重,是這個枝子太細了。”


    蓮蓬看著那比他大腿還粗的枝子,笑個不停。


    團繡亦笑。


    “笑甚呢?”屋中的樂錦問。


    蓮蓬走迴來,笑道,“藍魚兒站斷了院中一根樹枝,被石岩說胖。”


    樂錦亦笑,然後問,“哪棵樹的枝子?”


    “就是那株青梅。夫人常在樹下坐,小家夥便也喜歡去上麵歇著。如今倒好,竟教它生生站斷了一根枝子去,也不知夫人迴來會不會心疼。”


    “無妨,本來明年一些枝椏也是要斫去的。”


    發帶縫好,蓮蓬捧過來看,隻見在斷縫處,樂錦繡了一隻酷似藍魚兒的小雀腦袋,神情看著十分威武,不禁歎道,“才這麽一會子,樂姐姐竟就繡了一隻比藍魚兒還藍魚兒的藍魚兒。”


    樂錦收拾針線,笑道,“說甚胡話呢。”


    “我拿給藍魚兒看,看它認不認得。”說著她就走到門口,召喚藍魚兒。


    眾人也看了過來。


    藍魚兒飛到近前,仔細看了看那細窄發帶上的小腦袋,然後嘰嘰喳喳叫起來。


    蓮蓬笑道,“即使夫人不在,我也知道,它這是高興。”


    石岩走過來看了後道,“可不高興麽,把它繡得如此神武。”


    “夫人迴來見了定高興。”阿水道。


    “我去放著,等夫人迴來。”蓮蓬轉身入內殿,藍魚兒眼看著要跟進去,眾人咿咿呀呀攔它。


    小家夥還想看,蓮蓬笑道,“讓樂錦再給你縫一個就是。”


    於是藍魚兒就去樂錦麵前飛,極盡討好。


    樂錦笑道,“你翅膀有力,倒扇得我冷。”


    藍魚兒隻好向後飛,離她一段距離,但還是看著她。


    樂錦無奈道,“好,再給你做一個,掛你頸上如何?”


    藍魚兒立即點頭。


    團繡這時擠進來,那意思很明顯。


    石岩拍掌,“得,樂錦你要一視同仁。”


    樂錦隻好連團繡那份也應了。


    朱九出宮後照例先去光明坊樊宅。


    從車上下來後,她立在屋外,一抬頭,無意間看見了那個樊字,一時沒動。


    紅纓納悶,也抬頭看,卻不知她在看甚,但還是靜靜立在她身旁。


    隻見她抬頭看了會兒,嘴裏開始念念有詞。


    “夫人?”紅纓終忍不住問,隻因剛剛一路出來,在車上,她太安靜了,讓她實在擔心。


    “嗯?”


    “可要進去?”


    朱九搖頭然後抬手指向那門楣,“紅纓,你看這字像什麽?”


    紅纓順著看過去,一時沒看明白。


    “像不像一個籠子?”朱九繼續問。


    紅纓初疑,然後就是驚。


    她驚疑地看向朱九。


    朱九轉身看著她道,“我也隻是突然有此聯想。昨晚我在一冊從南朝來的書上看見一句話,那話出自當地以前一位名望很高的士人之口,他說,“久在樊籠裏,不得返自然。”這話在當地應流傳甚廣。你說,影三是不是化用的此句,而故意隱去了樊字?”


    紅纓眼睜大了,然後又看向門楣上那個樊字。越看越像一個籠。


    “夫人!”聽得出她很激動,朱九卻淡定一笑。


    她甚至激動地捉住朱九衣袖,“夫人!”又喚一聲!


    “如何?”朱九笑問。


    “屬下!屬下!”


    “如何?”


    “屬下……夫人可否先進去,屬下想吩咐一些事下去。”


    朱九笑,“好,我在裏麵等你。”


    說完,她就轉身去敲門,紅纓則招了招手,遠處一個黑影立即走過來,而在這時門開了,來應門的依舊是樊無忌。


    朱九衝他一笑,樊無忌依舊恭敬行禮。


    紅纓迴頭看了看,朱九正走進去,樊無忌看向她,她示意自己等會兒再進,他於是微頷首。


    紅纓吩咐完,那影問道,“是按老規矩查麽,二姐?”


    “嗯。”


    “那這家人呢?”他指了指紅纓身後的樊宅。


    紅纓一愣,然後看向他,他一臉無辜,“他們也姓樊嘛,我又沒問錯。”


    “夫人在裏麵,你可以試試在她麵前抓走她的朋友。”


    影退後,衝他伸手,“二姐去吧。”


    “不會等夫人走了再請他們去?”紅纓敲他腦袋。


    “那位老人家似乎身子不行,隻怕……”


    “別怕,有你大哥哥頂呢。”


    影眼角一抽。


    紅纓與影說完話,便轉身入內。跨進門後,院中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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