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看他,隻見他臉都憋紅了。


    她立即鬆手,耳根子亦紅了。


    他顫抖的手自己摸到褲帶,然後遞給她。她一落剪後,就退離兩步。


    他則雙臂搭在浴桶邊沿,嘴裏直唿唿喘氣。


    良久,才道,“小九,你差點要了孤命了。”


    朱九丟開剪子,斥道,“你現在一陣風都能吹走,還能想那事?”


    “這是天性。”


    “趕緊洗,洗完穿衣,水已不燙了。”朱九轉身又去門口找秦媼要衣服,秦媼竟變出了一套魏王的微服。


    麵對她吃驚的神情,秦媼很淡定道,“桑陳迴宮去取的。”


    這是都猜到她會讓他進來換衣?


    朱九一時有些懊惱,捧著衣物,看了看屋中,然後狠心把衣物還迴秦媼。


    這下換秦媼吃驚。


    “你們去給他穿!”說完她就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雨竟停了,就在她帶他進來後不久。


    她踩著濕漉漉的地麵向院外走,看見了桑陳。


    他躬身,最後還是喚了一聲“夫人”。


    她見他的衣服亦濕得不像話。


    心中對那位再添一絲埋怨,“桑陳,你也去換一身。”


    桑陳愣住。


    “去找陳正,他衣服多。”


    說完,朱九就繼續向外走。


    她本想迴房間,卻突然折了方向。


    她倒要看看那麽多人,不會廚的占多數,擠在一起能做出何等樣吃食。


    正好身邊沒跟人,她一個人悄悄地靠近後廚。


    還未靠近門,就聽見裏麵的人聲熱鬧。


    “阿玉,你做道我二哥愛吃的嘛。”傅南枝懶洋洋的聲音傳出,“從昨日到現在,他就沒吃過飯。”


    朱九透過窗縫,看見傅南枝他們正歪在桌邊幫著揪菜葉和菜梗子。


    樊玉陳芷則在灶前忙活。


    燒火的竟然是傅南虔。


    “正做著呢,郡主。”樊玉答。


    “他愛吃肉。”


    “知道。”


    “我愛吃你做的素菜羹,不需要肉。”原來目的在此,諸人皆笑。


    朱九在外亦笑。


    她聽得入神,扭頭時,卻看見他已立在不遠處,身後站著桑陳和秦媼。


    他們都看見她在聽牆根了。


    她的麵上霎時一紅,但還是假裝不在意地整整衣服,眼角瞥見他走了過來。


    他開口第一句是,“飯菜熟了?孤已聞見味了。”


    是餓了一整天?難怪手抖得不成樣子。但之前餓再久也見過,都不像這迴這般。


    朱九再看了看他垂在身側的手,沒說話,扭頭又去看廚內。


    秦媼走進去問是否可以開飯,裏麵眾人這才發覺到外麵的他們,紛紛看出來。


    “二哥洗好了?”傅南枝捉著一根菜葉跑出來。


    傅莊亦跑來。


    傅南虔則還在專注竄火。


    “你二哥都要餓暈了。”朱九打趣道。


    眾人一愣。


    “馬上好了。”樊玉的聲音傳來,“郡主的菜快剁碎了。”


    傅南枝應聲迴去剁菜,朱九牽著傅莊也向內走。


    眼見著傅南枝用刀頗流利,朱九笑道,“南枝竟也是下得廚房的。”


    “嫂嫂小瞧我了哦。”傅南枝很是自得。


    “南虔燒火也不錯嘛。”


    “嫂嫂。”火是燒得不錯,不過臉上已有花。


    傅莊笑,“嬸嬸,五叔成花臉了。”


    “你五叔的手習慣拿槍槊,這火鉗子自然是用不慣的。但已經很不錯了。”


    “莊兒取笑叔叔?”傅南虔偷空道。


    朱九塞給傅莊一根巾帕,他立即就會意地跑過去給他五叔擦臉,“莊兒沒這個意思,五叔。”


    眾人笑。


    王在門口立著,因為身材高大,把廚門的光幾乎擋住。


    朱九迴頭看他,與他的視線對上。他的眼睛恨不能長在她身上。


    她依舊沒說什麽,移開視線,走向樊玉陳芷她們那兒,見蒸籠冒著氣,就準備揭開看,被陳芷立即捉住手,“小心燙,夫人。”


    陳芷從旁邊取了一根濕布,然後包著手,揭開蒸籠蓋子。


    白霧撲麵而來,朱九還未作出反應,立即就被一股力給裹著後退兩步。


    “夫人……”陳芷揮開白霧喚朱九,就見她正從王的手中掙出來。她沒想到王能閃到這兒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於是捏著帕子愣在白霧裏。


    朱九掙開王後,依舊走到籠邊,看了看籠中的蒸食,問,“熟了麽?”


    “熟了。”陳芷迴過神,立即應道。


    “揀一些出來吧。”


    陳芷便取來筷子與碗,開始揀。


    朱九指揮她揀這樣,那樣,然後就堆了滿滿一碗。


    “夫人今日食量可以哦。”陳芷笑道。


    樊玉抽空扭頭一看,“真的嘛!夫人好樣的。”


    “嫂嫂!”傅南枝也表示了驚訝。


    朱九才接過碗,什麽也沒說,別的什麽也沒做,她們就你一言我一語,倒讓她不好意思繼續接下來要做的事了。


    她捧著那碗熱騰騰的蒸貨,猶豫了一下,還是快速抓起一雙筷子,連帶著那碗一起伸到他麵前。


    他反應有些遲鈍。


    她卻急了,“拿著啊。”


    眾人當即明了。


    “二哥!”傅南枝比她嫂嫂更急,“嫂嫂是給你裝的。”


    傅南容低下頭,大掌直接將碗包著接了過去,不管燙與不燙。


    筷子也被她塞到他的另一隻手裏。


    然後她就轉身了,轉身去找樊玉和陳芷,問可需要幫忙,不再管他。


    樊玉陳芷隻好收迴視線,而三個傅還盯著那位愣住的王。


    他看了看她的背影,然後捏碗走到一旁的桌邊坐下,開始緩緩地吃起來。


    秦媼桑陳看見王君捉筷子的手尚可見輕微的顫抖。


    樊玉盛好一碗新出的湯,放在案邊,陳芷假裝看不見,朱九隻好自己端了起來,給那位王送過去。


    他抬頭看她,見她小心翼翼地過來,立即起身想要接過,被她以聲製止,“別動。”


    於是隻見她動作緩慢地好容易才將那湯碗擱下,下一瞬她就摸住自己耳朵,表示好燙。


    王心疼,責備的眼神看向陳芷,陳芷立刻閃躲了眼神。


    她看著他,“快吃啊。”


    “燙到了?”


    “沒有。”


    她拽著他坐下,“你繼續吃,把這些都吃完。”她像布置任務似的。


    他依言重新拿起筷子。


    她於是發現了他捉筷子的手也在抖。從剛剛就意識到的不對勁,此時被放大。


    她突然捉住他的手。他愣住。


    她仿佛此時才這般近距離地仔細看他,也終叫她看出端倪。


    他的臉色不算好,眼下有青黑,嘴唇些微泛白。


    她晨間其實也有發現,但隻以為是他夜裏為照顧酒醉的她,睡眠不足所致。


    但現下看來,應不是。


    他發抖不是因為餓,也不是因為睡眠不夠。


    他現下明明已吃了些東西入肚,卻還在抖。


    她下意識抬手觸他的額,有些熱,但不到燙的程度,所以也不是發燒所致。


    那是為何?


    她不想猜了,反正從剛剛拉他進門就已宣告她要原諒他了,何必再別扭呢?


    “你發生了何事?”她直接開口問。


    眾人動作皆停頓,不敢出聲。


    他望著她,沒答。


    “不是說今後有事都不瞞我?”


    他先愣,後喜,但狠狠壓製住情緒,手緊緊攥著筷子,薄唇輕啟,“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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