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果真不大,卻還是分了前院後院。她沒見到影五所說的十個護院,也許是在夜裏的緣故。


    膳堂很快就到,她走進屋坐下。陳芷和陳正兄妹下去幫著上菜,秦媼先是給朱九倒茶水,然後去挑亮燭火,手上動作很是利落。


    朱九看著她的背影,飲下一口茶,又看向門外的黑,一時恍然,不知身處何地,又在何時。


    仿佛久在夢中,夢醒時,心頭浮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周圍都是陌生的。


    陌生的屋子,陌生的挑燈人,還有陌生的茶。


    “王後。”她耳邊似響起樂錦的唿喚,她下意識放下茶盞,起身走向門口,卻沒有找見熟悉的身影。


    是陳芷端著飯菜從黑暗裏走來了,見到她立在門口,於是行禮,“夫人可是等急了?”


    陳芷的身材與紅纓差不多,想來也是會武藝的,但聲音卻比紅纓溫柔許多。


    不對,後來的紅纓與她說話,也有這般溫柔了。


    她因為想起紅纓,對著陳芷便起了淚意。


    “夫人……”陳芷看見她的異樣,捉著托盤的手不覺緊張起來,不知所措,隻好喊她母親,“阿娘!”


    “哎。”秦媼在裏麵迴應。


    “快來!夫人哭了。”


    秦媼急急忙忙跑出來時,朱九正側過身子用袖子揾淚。


    “夫人莫傷心,會好的。”秦媼如是說。


    “是啊夫人,隻是暫時的。”陳芷亦說。


    她抬起頭時,果真紅了眼眶,問道,“他讓你們來照顧我?”


    兩人愣住,然後點頭,“是。”


    “他什麽也不與我說,就將我置於此處,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夫人,王上他有不……”


    朱九打斷她,“他如此行事,可曾想過我是他的妻?”她轉身,走向食案坐下。秦媼示意陳芷趕緊把飯菜端進去。


    飯菜擺上桌,秦媼道,“這些菜,夫人看看可都喜歡。”


    朱九隻一眼就明白,桌上皆是她最愛吃的。秦媼他們自然是不知道的,能讓他們如此安排的除了那位還有誰呢。她不禁好笑道,“這些我都不愛吃。”


    秦媼和陳芷愣住。


    秦媼很快反應過來,“老身讓後廚重新做。”


    “阿娘,剛剛那些姑娘不是說夫人最喜歡吃有春樓的菜麽?我們讓人現在就去買迴來。”陳芷道。


    “對,我怎麽給忘了。讓你哥帶人去,看著人做。”


    “好。”說著陳芷便要出門,朱九卻已拿起筷子道,“我隻說不愛吃,沒說不吃。”


    陳芷頓住身子。


    朱九已吃起菜來。


    她不過是覺得他們無辜,何苦教他們難做。而她有氣隻能先憋著。


    陳芷見她筷子用得使勁,心跟著一顫一顫的。


    其實她早餓了,現下雖然心情不好,但好歹吃下不少。而且不知為何,她覺得飯菜的味道很熟悉。


    秦媼母女不知她所想,隻是因為她吃得多,便放下心來。


    朱九吃罷飯,陳芷又搬來水盆,看來傅南容當真隻給她配了一個侍女,倒讓陳芷一人忙碌。


    不過看她忙了一晚,腳步依舊輕健,應也是習武之身。


    秦媼給她找來衣裳,想給她換下舊衣。


    朱九道,“我可以自己換衣梳洗。你們不用再服侍我。”


    兩人的手皆頓住。


    陳芷放下手中巾帕,衝她微微屈身,“可是小人服侍不周,惹夫人不高興了?小人賠罪。”


    秦媼亦微躬身。


    朱九走到水盆邊絞帕子,道,“並非如此。隻是我覺得,既然我已不是王後,就不需那些排場。這些小事我本可以自己做。我看內宅隻你們二人走動,為了顧及我周身瑣事,平白讓你們忙忙碌碌。”朱九果開始自己淨臉。


    “怎會是平白。”秦媼近前道,“老身一家能照顧王……照顧夫人,是前世修德。”


    “是啊。”陳芷的眼神隨著朱九移動。


    朱九離開水盆,走到妝鏡前,開始拆下山前樂錦辛苦用心給她梳好的發。


    “我隻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他因為我,讓你們冒險現身來照顧我。你們不是該好好隱藏麽?”


    二人驚住。


    “南枝見過你們,你們該知道瞞不住我。”朱九解釋。


    “夫人無需為我等擔心。太後勢力已大不如前,何況她如今心思早不在我等身上,也顧不上鏟除我等。”


    朱九的發飾盡皆被取下,秦媼已拿了木梳,主動為她梳發。朱九便乖乖坐著,看向鏡中模糊的影,慢慢看開口,“秦媼本姓陳。”


    秦媼手一頓,然後笑道,“王君竟連老身的賤姓也告知夫人了。”


    “怎會是賤姓。”朱九有些出神,眼前浮現那日他與她一起看燕禮舊疏的情景,“你曾豁出性命護他。”


    “老身終是無能,以至於秦亂時脫離王君,不能陪護在側,與王君共苦。”秦媼梳得認真,陳芷就靜靜立在一旁。


    “當年你自己定也九死一生,能活下來才最要緊。”


    秦媼沒有應,朱九想,或許讓她猜對了。那樣情況,被人誣陷,卻還能活下來,她無法想有多難。


    “能說說往事麽?”


    秦媼笑,笑剛剛還在因為那人生氣之人,現下卻又忍不住詢問那人的相關。


    “夫人想聽?”


    “嗯。”


    “事情有些複雜。”


    朱九低頭扭發,秦媼見狀,又道,“不過夫人若不困,老身可以簡單講講。”


    眼見著她抬起頭,“不困。”今晚她應該是不能成眠的,所以有故事聽最好。


    秦媼替她把發梳好,扶起她,“夫人去床上倚著,老身在一旁講。”


    朱九照做,陳芷給她阿娘搬來凳子。


    “芷兒,你陪你哥哥去巡視一番,然後迴來接為娘。”


    陳芷順從地走出。


    朱九已在憑幾上倚著,看見陳芷離開的背影,然後秦媼的聲音響起,“夫人想聽,老身自然知無不言。”


    朱九看向她。


    “老身在王君五歲時被陷害,當時一口咬定老身有害儲之心的是先王身邊的中官扈榮。他會陷害老身是因為老身碰巧發現了他的一大秘密。”


    朱九更加精神了。


    “夫人定想知道是何秘密。”


    朱九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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