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個了,我給你看看我的小雀如何?”朱九叫了一聲“藍魚兒”,藍魚兒便從暗處飛了出來。


    王隻見一團藍絨絨的東西飛了過來。


    它穩穩地停在朱九手上。


    “這是什麽東西?”王看著那小家夥問。


    “這是我救的鳥雀啊。我給它取名藍魚兒。”


    “藍魚兒?”


    “嗯,藍羽,又喜歡吃魚。”


    “……”


    朱九沒看王的臉色,自顧自逗弄藍魚兒,“哎,說來我也喜歡吃魚。來盛京這麽久,一點魚腥沒聞著啊。”原諒她又撒了謊,誰叫她上天庭那兩百年,除了學些法術修習之外,還跟著天帝的小女兒學了些撒謊的本事呢?


    她永遠記得那位帝姬和她說的話,“小九啊,你是一隻成年鳳凰了,有哪個成年的還不會撒謊啊。”


    說完這話,她偷覷王的神情。


    他平靜地望著她。


    朱九直起身,“那個,我也隻是隨便這麽說說。畢竟那些年在寧州,那邊不禁食魚。不過既然我已來了盛京,我會入鄉隨俗的。”說完,她站起身準備走,其實是逃,不過表麵還是裝著淡定。


    腳步還未邁出,卻被某人攬住腰身,站不穩,於是後退跌坐在他腿上。


    她有些慌亂,腰上的手臂卻越箍越緊。


    藍魚兒早扇動翅膀飛到一旁歇著。


    “想吃魚,嗯?”王的氣息落在耳邊,她微瑟縮。


    “額,那個,也不是非吃不可。就隨便念念罷了。”她微掙紮,不過無用,“你放開我嘛,我還要出去督促石岩給藍魚兒做窩。”


    “孤現在已經迴來,你不陪孤,卻要去給一隻今日才認識的鳥雀做窩?”王的疑惑。


    “那個,你不是要看書麽,我不打擾。”


    “可孤現在沒有看。”


    “那……你何時看?”


    “不想陪孤,嗯?”王的頭又靠近。


    “沒有。”


    “讓它自己出去玩。”


    藍魚兒看得呆了,它從未想過會看見這樣的場麵,以至於大掌揮過來時,它差點沒注意,所以被迫驚驚慌慌地飛了起來。


    “哎,你,藍魚兒……”朱九想要去救它,但被王拉住了手。


    藍魚兒在空中穩住身子後,隻停留了一瞬,王的淩厲眼神就來了。它隻來得及叫了兩聲,就立即飛了出去。


    “陛下,小雀先走了。”


    朱九無奈地迴頭看某人,“你拍它作甚,它還那麽小。”


    “孤沒用力。”


    “它現在是我的小雀。”


    “知道。”


    “對它好點。”


    “嗯。”王的腦袋擱在她頸邊,“那陪孤。”


    朱九腦袋一熱。


    “好。”


    良久,王用帶著一絲委屈的語氣道,“所以,十五年前,你不來送孤,是去救一隻鳥雀了?”


    朱九身子一頓。


    十五年前?


    “慕容清當時在寧川,孤知道,他後來與孤談起過往事。那一年孤的祖父崩逝,國家分裂,寧川賀氏卻還在進行三年一度的大獵,絲毫不顧國難。秦人派來的使者將孤從賀敏賀坤手中帶走那日,孤沒有看見你。所以就是那一日麽?大獵那日。”


    朱九心頭情緒翻湧,隻能望著他,一時說不出話。


    就是大獵那日,因為她清楚記得楊弗與她說過。


    那日她墜落凡塵,命在旦夕。而他也在那座城裏剛好被人帶走,迴到盛京做了八年的傀儡,受了八年的屈辱。


    竟這麽巧!


    王的臉繼續在她頸窩磨蹭,“是不是?那日是不是去救鳥雀了?”


    她眼眶一熱,手抱上他的頭,“對不起南容,我不知道那日你會被帶走。”


    他深吸氣,在她頸窩搖頭。


    兩人相擁著,許久無話。


    朱九心頭的情緒慢慢平複,開口道,“我隻後悔沒有早點到你身邊。”那八年,她不敢想象。他如今如此忌諱人提到曾經那個把控政權的奸臣劉顯,她無法想象他有多恨那人。而那人若沒有極盡折磨過他,欺辱過他,他不可能會這麽恨。


    王卻悶聲道,“幸好那時你不在。”


    朱九一怔,與他微微分開,和他對視。


    他是何意?


    “你說甚?”


    王的眼裏滿是情意,“若你早到孤身邊,孤沒有把握照顧好你。孤不想你跟著孤吃苦受罪。如今正好,如今正好。”


    這具軀體裏的心髒似乎不夠強大,因為傅南容的這些話,它跳得很快,以至於讓她甚至有些暈眩的感覺。


    他是怕她跟著他吃苦啊。


    她眼眶再度一熱,擠出笑,“我不怕與你一起吃苦。而且我能幫你。”她想著以自己三千年的腦子對他總會有益處。


    王笑出聲,將她擁得更緊。


    “當年你離開,我卻不在你身邊,心裏可還難過?”楊弗當年為何也跟著大獵的隊伍去了城外,朱九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原來他們二人當年還結了一個誤會。隻是這個誤會,似乎無法解開了,因為楊弗不會再迴到這裏。


    王搖頭,“孤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朱九心頭軟得一塌糊塗。


    兩人再靜靜相依偎了一會兒,王出聲,“小九可想知道芳菲樓那些女兒如今是何模樣?”


    “對哦。”朱九想要抬頭,卻被王壓住。


    “你細說說,她們怎麽樣了?”她隻好在他懷裏睜著眼問。


    “孤換了盛京令。短短時日,他已清查好京中各酒樓。芳菲樓暫被封樓,那些女兒因為此案在京中名聲大噪,轉被其他酒樓爭相聘去。新規出台,唱女不得再單獨待客,隻在大堂隔簾演唱。”


    “誰想的新規?”


    “王林。”


    “王林?”


    “新盛京令。”


    “哦。”


    “還有……”


    “還有?”


    “孤已命人在含光門前設了兩座銅鼓,百姓有冤即可敲鼓。其聲能聞兩裏。”


    朱九又激動了,“這麽好?”


    “嗯。”


    “什麽人都行?”


    “嗯。”


    “你都受理?”


    “自然。”


    朱九笑著低頭,捉住箍在自己腰上的手,“你鬆鬆嘛,我想看著你說話。”


    王的手慢慢鬆了,她微微退開身子,抬首衝他笑顏如花,“這幾日,原來我的王做了這麽多好事呢。”


    他又輕握住她右手腕,低頭看了看上麵殘留的淡淡紅跡。


    “連我的傷也好了。都好了。真好。”朱九道。


    他抬眼對上她的眼,“小九。”


    “嗯。”輕應。


    “食魚還要等等。”


    朱九仿佛沒聽明白,“什麽要等等?”


    “食魚。”


    “何意?”朱九想了想,恍然大悟,“意思是有望?”


    他點頭。


    她不由自主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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