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玉身邊換了個人,照樣抱緊,“不要這麽說我嘛。”語氣裏充滿委屈。


    朱九一時好奇,究竟是誰讓她這麽委屈。


    腦海裏不禁浮起白日的場景,難道是相君?


    這兩人牽扯竟這麽深?


    “嗚,三哥。”誰是三哥?朱九摸她的頭,出聲安慰,“好,不說你。”


    “真的麽?”


    “嗯。”


    “三哥真好。”


    過了會兒,又說,“三哥向來都好。”


    朱九一笑。


    這邊好容易安撫定,紅纓卻又搞不定南枝了。剛剛在她身上還算安靜的人此時突然張牙舞爪起來,說要去摘月亮。紅纓隻好和她都站了起來,但怕她摔下階去,一直摟著她的腰。


    “我要月亮。”


    “好。”紅纓應。


    “我要月亮!”


    紅纓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朱九讓影三去旁邊小攤買了一個小圓球燈過來。


    燈出現在眼前,傅南枝立馬就不動了。


    “月亮?”


    “是,月亮。”紅纓無力。


    傅莊在朱九邊上坐著,他姑姑醉酒的樣子令他不忍卒視,“嬸嬸上次醉酒可不是這樣。”


    “你姑姑這次飲了許多,我上次是飲得少。”


    “反正嬸嬸不會變成這樣。”


    馬車到,好容易把兩人抬進去,紅纓生死不願同坐,於是兩醉女都被交給了朱九。


    好在她左擁右抱,將兩人都收拾得服帖,一路倒沒怎麽出事。


    要先送樊玉,朱九讓傅莊和外麵的人說,“先去有春樓。”


    紅纓的聲音在窗外響起,“稟王後,現下樊姑娘不適宜去有春樓,應送她迴家。”


    “可她家住何處……”朱九看她酣睡的模樣,“我們如何能問出?”


    “屬下知曉,之前也曾送過。”


    原來這不是頭一迴。


    朱九笑道,“紅纓,南枝之前真沒少讓你操心吧。”


    紅纓過了會兒才道,“屬下不記得了。”


    馬車進入一處街坊,再行駛些時,然後停下。影四上前扣門,紅纓進來扶樊玉下車。朱九手裏還抱著南枝,故而沒跟著下車。


    她在窗口看見,門開後,出來之人是一不認識的少年。紅纓與他說了幾句話,就把樊玉交給了他。


    迴程時,朱九在窗口問紅纓,“我聽阿玉說,她的親人隻一個叔叔,此人又是誰?”


    “聽郡主說,好像是樊管事從街上撿來的孩子。”紅纓道。


    “樊管事真是她叔叔?”


    “是。”


    “嗯……嫂嫂……”南枝時不時哼唧兩聲,朱九便將她抱緊。


    “在呢。”她應。


    “我們此時去哪兒?”


    “迴家啊。”


    “這就迴家了麽?”


    “姑姑你都醉成這樣了,不迴家還能去哪兒?”


    “不迴家嘛。”


    還不想迴去?


    “你還想去哪兒?”


    “去……去五哥家。”


    “姑姑真是醉了。五叔都不在家,去五叔家幹甚。”


    “去嘛,要去!”南枝開始撒嬌。


    “等你酒醒了下迴再去如何?”


    “現在就去嘛,嫂嫂,我要帶你見一個人。酒醒了,就不敢給你看了。”


    “見一個人?”


    “嗯,對我很重要很重要之人。”此時的南枝若不是眼角還有紅暈,倒真看不出是醉了。


    “姑姑你真醉假醉?”


    “你管我!”說完她又摟著自己嫂嫂,“去嘛,嫂嫂,去五哥府。”


    “好,聽你的。”


    朱九看一眼傅莊,無奈一笑。傅莊會意,隻好掀開簾子衝外麵的紅纓道,“影二,先去我五叔府。”


    紅纓雖然遲疑,但還是遵從。


    馬車到了常山公府門前,朱九本要扶南枝下來,她卻自己跳下,完全不像酒醉的樣子。


    “你們在外等候,我們去去就出來。”南枝吩咐。


    紅纓他們隻好等在外。


    朱九還待扶她,她卻在前領路走得格外急。


    “姑姑你等等我們。”傅莊捉著朱九的手一路小跑。


    南枝迴身,“傅莊你剛剛吃那麽多魚羹都吃哪兒去了?”


    “就是吃多了才走不動。”


    朱九不禁好奇,讓南枝這麽著急引見給她的人會是誰。


    月色下,傅南枝在她五哥傅南虔的府宅裏跑著,時不時迴頭喊一聲嫂嫂快。


    聲音裏竟夾雜著喜悅。


    府裏老管事出現,“吳管事,陸吾呢?”


    “迴郡主,他正在下房用飯。”


    “嫂嫂,我們走。”她轉身牽著朱九。


    朱九好奇了一路,等到了下房門口,傅南枝卻停住了步子。


    她看向她,“南枝,怎麽不走了?”


    “嫂嫂,”她深吸口氣,“待會兒無論你見到的是誰,都要相信我,他是個好人,是個對我很重要的人。”


    “好。”


    這下連傅莊都好奇了,不禁探頭看向裏麵。


    門被推開,就見一盞燭火旁,圍著好些人,他們正在吃飯。


    這麽多好人?朱九和傅莊同時心道。


    他們齊齊看過來,然後齊齊起身行禮,“參見郡主,小公爺。”


    看來是常客,所以都認得。


    “免禮免禮。”她的目光已鎖定一人,衝他招手,“陸吾,你出來。”


    一名著藍衫的男子起身走過來,衝他們彎腰。


    朱九看他容貌,很普通,但身材高大。


    “你跟我們走。”說著南枝轉身,朱九會意,便也跟著出來。


    一路上南枝時不時迴頭看那男子,等到了傅南虔書房,她似終於忍不住,立馬迴身牽住他的手,“今日怎麽樣?”


    “今日一切如常。”男子的聲音竟出奇得溫柔,“飲酒了?”


    “嗯,飲了一點。”


    朱九和傅莊一時都看不懂這兩人是在……


    傅南枝牽著他走到朱九麵前,“陸吾,這是我嫂嫂。”


    陸吾麵上一驚,然後很快淡定下來,拱手行禮,“草民參見王後。”


    朱九看向南枝,“這就是你所說的對你很重要之人?”


    “是的,嫂嫂。他叫陸吾,是在長安城幫過我許多之人。若沒有他,我可能都活不下來。”


    南枝曾流落長安八年,後來魏王好容易才找迴她。所以那八年,都是受眼前之人照顧?


    “我在此替南枝感謝陸郎君過去對南枝的照顧。”


    “王後言重,是南枝誇張,在長安時,南枝自食其力,在下其實所幫不多。”


    “南枝去時才三歲,就算再會自食其力,若無人幫助,也是艱難。”她看向南枝,“難怪你說是對你極為重要之人。為何不請進宮去,讓我和你二哥正式地感謝他,卻要將他藏在你五哥府?”


    南枝看向陸吾,“陸吾,這是我嫂嫂,你把麵具摘下吧。”


    陸吾沒有遲疑,手在耳後一揭,竟揭下了一層皮,然後露出一張截然不同的臉。


    朱九傅莊呆在當場。


    還能這樣?


    “姑姑,您這位恩人是變戲法的麽?”


    “嫂嫂莫驚,陸吾當年為了求生,學過許多雜活,這隻是其中一項本事。”


    “所以,這才是他的真麵目?”朱九問。


    “嗯。”南枝眼裏出現怯怕。


    朱九一時沒發現,隻問,“為何要變一張臉生活?”


    “嬸嬸。”傅莊先發現了真相,他扯了扯嬸嬸的衣袖。


    “怎麽了莊兒?”朱九低頭看他。


    “嬸嬸。”他示意她彎腰。


    朱九隻好彎腰湊近,傅莊便在她耳邊道,“這個陸吾和白日裏城樓下告示上所繪之人像頗相似。”


    朱九一驚,再細看那張臉,果有相似處。


    她摟住傅莊不由自主地後退。


    南枝下意識伸手向前,“嫂嫂莫怕。嫂嫂,陸吾是被冤枉的。他沒殺過人。”她急著解釋。


    朱九鎮住心神。


    “沒殺人?”


    “是,那日情形陸吾與我說清了。殺人者另有其人,陸吾是被那人陷害。是那人要奸淫歌女,陸吾隻是路過撞見,好心施救,拉扯中,歌女墜樓。這才死無對證,反被那人栽贓。”


    “那人是誰?”


    南枝一頓,“是穆相君侄兒穆昌之。”


    “今日人們口中所謂的穆小侯者?”


    “是他。”


    朱九看向陸吾,心下當即明朗。


    “嫂嫂。”南枝上前扯住她袖子,“陸吾在五哥這裏已躲藏多日,外麵還在追捕他。盛京令為了巴結穆相君,全然不顧真相。下的令就是極力追尋陸吾,不論死活。我沒有辦法,隻好把他藏在這兒。”


    “南枝,你別急,這事我們可以告知你二哥,他定會主持公道。穆相君如今也不比往日。”


    “可是二哥若知,會不論真相,先把陸吾抓起來,然後再審。”


    “怕他入牢獄受苦?”


    “嗯。”低首。


    “可這樣一直藏著也不是辦法。”


    “南枝,如果可以還清白,我不介意入獄受審。”


    “可是我介意!”傅南枝轉身,“你可知我二哥重刑,下麵人有樣學樣,你進去後定要受苦。”


    “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的,南枝?”朱九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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